次都是在深夜召见,而且苏伏大都蒙面,此刻才算是仔细看清楚,惊艳的同时,也立刻抓住这个大好机会,“父皇,纵然儿臣知道以貌取人不对,但常言道,胸有诗书气自华,瞧着苏药师的气度亦觉得非是常人。”
李承乾几乎已经死心了,眼看着苏伏无论是出身还是气度,都十分出色,纵然还不曾见识到他的医术,但可想而知,李泰敢大力推荐的人,医术必然不会差。
李世民给苏伏赐坐之后,问道:“晋阳公主的气疾,你可有把握治好?”
苏伏依旧垂着眼眸,答道:“肺气热,心气次之,肝气凉,脾气温,肾气寒,肝胆三脏,有由心神虚祛与心气不宁者,有由肝气抑郁与肝气过亢者,如胆气亦由虚实证候各异。微臣不曾仔细诊过公主之疾,因此不能妄言。”
苏伏一直低垂着眼帘,自然并非不敢直视李世民,而是他身上杀气太重,目光太过寒凉,但凡有些经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曾经杀人如麻。
但是他比常人过冷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沉默片刻,李世民道:“稍后朕命人将晋阳公主病情的详细记录交给你,你先看看。”
“是。”苏伏应道。
李世民微一颌首,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待苏伏退下以后,李世民才转头对李承乾道:“回头也让太医署备一份交给冉氏。”
“是。”峰回路转,李承乾按压住内心的喜悦,沉稳地应道。
李泰心中微微一惊,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样,便是刃血者身上都有一股戾气,纵然苏伏已经隐藏,但他的父皇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李世民原本几乎已经决定让苏伏去给晋阳公主诊脉,但在见到浑身过于冷冽的气质时,便将此事推缓了,反正晋阳现在已经暂时安全度过了上次病发,接近她的人,必得仔细查查才行。
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出色的医生,本人看起来却有些令人生疑,另一个是医术方面不能确定,却绝对安全的妇人,都得仔细考量一下。
李世民与两个儿子又略略说了几句话,便令他们都各自回去休息。
李世民没有直接让苏伏去诊病,总算全了李承乾的面子。李承乾回到东宫,心情大好地招来刘品让,道:“你做个中舍人实在是委屈了,不过刚刚才调任不久,也不便立刻升迁,日后再议此事。”
只不过是列入考察而已。
刘品让可没抱希望短期内升官,自打李承乾去了甘露殿,他也一直关注着,听说圣上召见太医署的苏药师,心中已感不妙,听李承乾这个口气便心知今日事情还算顺利,眼下总算松了口气。
李承乾请他坐下,问道:“魏王也举荐了一人,乃是药王苏家的,你觉得父皇会择冉夫人为皇妹医治吗?”
这事儿可不好回答呀!刘品让暗抹了把汗,倘若给个确切回答吧,有揣摩圣意之嫌,倘若打马虎眼,也许会将他冒着危险在李承乾心里建立起来的形象毁了。
略一思忖,刘品让道:“一般情况下,一定会。若非是这个结果,殿下您应该担忧了。”
第352章 别
李承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无论李世民喜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李世民得顾全储君的颜面。就算冉颜医术真的一般,只要下旨她与御医一起会诊便是了,也算给了太子面子。
李世民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倘若他真的忽略这件事情,便可见其心里已经不再重视这个储君了。
“正因如此,我才不安啊。”李承乾叹道。
刘品让知道,如今魏王、吴王优秀远远胜过太子,吴王李恪基本不会刻意地逢迎讨好皇帝,但他是个干实事的人,不管背地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明面上,无论是处理大事小事,还是个人品德,都颇有一国君主的大气风范。
十七岁那年,李恪孤身一人深入敌营谈判,兵不刃血化解两国交锋,当时于千军万马的敌营中闲庭信步,一箭令敌军哗然敬服,那等风姿气魄,令人敌军和大唐臣民为之倾倒。
而李泰,文采斐然,读书万卷,无论是经史、文章均十分精通,擅长鉴赏诗画,温文儒雅,从小便十分孝顺,宠冠诸王。
相比之下,李承乾就黯淡了许多,他的辉煌都在十八岁以前,李世民多次御驾亲征,他代理国事处置十分得体,小小年纪掌控大局不在话下,可能是由于他天性顽皮,对师长阳奉阴违,越发的没了体统,直到现在,声色犬马,倦怠政事,除了李世民之外,最失望的莫过于长孙无忌了。
“殿下毕竟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在圣上做决定之前,殿下励精图治,圣上必然不会决绝。”刘品让纵然早就深入地了解过太子的性子,但因刚刚调职,不便多劝,只说了一句,便立刻转移话题道:“其实臣下不曾替殿下引荐苏药师也是有原因的。”
“哦?”李承乾心里正在介怀此事,听闻刘品让主动提出来,微一挑眉,“且说。”
刘品让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声音道:“苏药师的母亲乃是胡姬,并且苏药师本人十分神秘,臣下曾听传言,说他曾经是一名刺客,此事无法证实,倘若胡乱沾惹上,恐怕于殿下不利,还是献梁夫人更稳妥些,即便医术不如传闻那样神,圣上也明白殿下爱护晋阳公主之心。”
李承乾眼睛微亮,旋即闪过一抹凌厉,薄唇抿起。
倘若揪出苏伏的真正身份,即便扳不倒李泰,也必然会给他一个狠狠的打击,李承乾盯着地上格窗的投影,唇角一挑。
长安的夏日分外炎热,路上行人寥寥,午后炙热的阳光让人如入蒸笼,只有待在放了冰块的房间里才稍稍能缓解暑气。
冉颜身上着了牙白白叠布襦裙,外面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色纱衣。古人的制造工艺的确令人惊叹,这纱薄到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皮肤上的纹理,只是冉颜很不明白,既然什么都能看见,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地穿上呢?
冉颜躺在席子上挺尸,觉得“心静自然凉”这句话说得实在没错,心脏越静越凉,不跳最凉。
真热得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下来几日,长安的天气像是不热死几个不罢休一般,温度节节攀升,中暑的人一打一打,当真给医馆添了不少生意。
冉颜这个常年待在空调室中的人,不出意外地中暑了,幸而她自己就是医生,用各种方法缓解,还没有到昏迷的程度,只是浑身乏力,脑袋都要涨开来似的。萧颂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六天。
终于一场暴雨浇熄热浪。当那暴雨刚刚滴下来时,都有一种滴上烧热铁板的感觉,刺啦啦地冒起白烟,全长安笼罩在一股温热的水雾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