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转头看向他:实不相瞒,我也是这般想的。
四目相视,二人皆无声笑了笑。
片刻后,太子将笑意渐收起:起初安排璞贞仙师到父皇身边,是为防父皇太过沉溺方术丹药,错信旁人。但就在数日前,璞贞仙师与我说了个猜测父皇的病,或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一次,萧牧的意外是真实的:有人使毒谋害?
且此毒极高明隐晦若非璞贞仙师因擅炼丹之术而通晓些偏门医理,轻易也察觉不到。太子语气几分凝重:父皇病了多久,这毒便下了多久整整数年之久,对方的耐心与手段,都非常人可比。
萧牧正色问:殿下当下可知下毒者何人?
太子摇头:初知此事,未敢打草惊蛇,当下只是暗查父皇身边的宫人之中是否有可疑者,由此再顺藤摸瓜去查幕后之人
那殿下是否有怀疑之人?萧牧又问。
不瞒萧节使太子扯了个微苦笑意,自嘲般道:自得知此事,当下所见之人,上至手足胞弟,下至寻常宫人,皆觉可疑而不可信。如此一想,日后或也要变成那猜忌多疑、面目可憎的君主了。
萧牧:多疑者从不会认为自己多疑,殿下敏觉自省,不会成为他们。
太子看着他,片刻后,笑了笑:但愿如此。
萧牧微垂眸:殿下如今既无法相信任何人,又为何要与臣明言?臣之嫌疑,不比任何人少。
不,萧节使与旁人终究不同。太子侧过身,看着萧牧,道:况且我知道,萧节使与我一样,如今也极难相信任何人,甚至也无法相信我
我方才之言,或者说自踏入这崇文馆开始,甚至是更早时,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萧节使眼中,皆是可疑的,别有居心的,值得一再思索警惕的
萧节使有此感,实属再正常不过。说到此处,太子声音微低:若我是萧节使,必定也会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纵不提从前的路太过坎坷,单说这世间,人心易变,才是常态。
但无妨。他看向萧牧的眼神里有着沉重的愧疚与亏欠,及一丝难以压抑掩饰的庆幸,那目光不再像是在看待一位诸侯武将,甚至也不再是臣子
来日方长,终有一日,我会让萧节使重新信我。太子最后说道。
一直只是听着的萧牧,从始至终未曾开口。
他抬起握剑的手,无声向面前之人施礼。
当下,他无法多说什么,也无需多说什么。
虽见所闻,或皆表象,他已任何行差踏错的机会,脚下的路,半步也错不得。
唯时间与真相,方能给他以指引。
凉风过廊,廊外枝叶发出簌簌声响,月映树影摇曳着落在廊中二人身上。
行礼罢,萧牧缓缓退出了长廊。
看着那道身影走远,太子久久未曾离去。
此一夜,宫中丧灯长明。
自太子妃处回来后,衡玉履行承诺,陪着嘉仪郡主过夜,宿在了东宫。
翌日,宫中哀乐声起,一应丧仪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觉醒来后,嘉仪郡主的情绪平稳许多,不再似昨日那般惶然不安。
想到明日便是与晏泯约定相见之日,衡玉心有思索,不欲再留在宫中,正准备出宫之际,却见自家阿兄匆匆找了过来。
阿衡!永阳长公主府,怕是出事了
第234章 颠覆
吉南弦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道。
衡玉心中咯噔一下,心脏像是猛地往下坠了坠:出什么事了?
昨夜长公主殿下伴守圣人灵前,已近两日两夜未眠之下,今晨天色初亮之际忽发不适,由太医看诊罢,道是疲累及悲痛过度所致,便开了方子,回了府上静歇
吉南弦大致将经过言明:离宫时尚且还算勉强,可谁知回府不过一个时辰,便突然呕血昏迷,像是发了急症,据方才入宫传话之人道,看情况恐怕
阿衡,你快些出宫去看看吧!
衡玉脑中空白了一瞬,立时点头:阿兄随我一起
这是自然!
与永阳长公主有着多年情分在的,不止是衡玉,更是整个吉家。
兄妹二人匆匆出了东宫,跨过内宫门,等在马车旁的程平跳下辕座。
平叔,去永阳长公主府!
衡玉边交待着,边极快地上了马车。
候在马车里的翠槐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姑娘
紧接着,吉南弦也坐了进来,马车很快驶动,离开了宫城。
出了宫城范围,程平一手驾车,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条,递向了身后车厢:有人给姑娘的。
衡玉下意识地打起车帘,伸手接过,展开来看,入目只见字迹熟悉。
其上仅一行字皇帝之死,实为人毒害。
衡玉眼神微变。
吉南弦探了头过来瞧:什么字条?
待见得其上所写,瞳孔不由一震:这
衡玉已将字条攥起,紧紧握在手中。
阿衡,你可知这字条是何人所递?吉南弦面色郑重地问。
衡玉:知道。
谁?吉南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衡玉有些出神,随口答着:萧牧
吉南弦:?
不是分道扬镳了吗?!
为何还要给他妹妹传递消息!
这定北侯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不对不对
这非是眼下的关键所在!
难怪吉南弦找回脑子,后知后觉地道:难怪太子殿下近日命人暗查圣人身边之人原因竟在此!
可如此要紧事,太子殿下行事虽未避他,却也未曾与他明言详细,定北侯是如何得知的?
莫非
想到昨晚萧牧先杀伽阙,后与太子单独前往崇文馆
崇文馆,乃是昔日太子与定北侯读书的地方
物是人非,共赴旧地
莫不是已经摊牌了?
吉南弦脑中思绪混杂,一时不知究竟该专注于何,直到妹妹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皇帝临去前,也是突发急症呕血长公主殿下身上所中,会不会是同一种毒?
吉南弦惊异地看着她:你是说长公主殿下,也中毒了?!
衡玉微点头,眼神变幻着:前不久白爷爷刚诊出来的,此毒极隐晦,藏于殿下体内已久
此前她还曾短暂地怀疑过,下毒之人或许就是皇帝
吉南弦后背升起寒意:如此相似那多半就是同一人所为了!
衡玉动作略迟缓地点了下头。
是。
同一人所为
那么,那个人,是谁?
她死死地抓着衣袖,却无法压制那些逐渐清晰的念头。
何人竟能同时给圣人及长公主下毒且长久以来,竟无人察觉。吉南弦的眼神惊惧反复着:此人究竟何来如此瞒天本领
衡玉忽然道: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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