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若就此离去,自是不该再问
月色浅淡朦胧,却也足以将少年眼底的挣扎驱尽:可是阿衡,你方才不是说,要将选择的权利交还于我吗?
衡玉看着他,微微一怔:韶言
阿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少年也看着她,四目相对间,他的眼底是以往未曾有过的清晰之感:但我想留下,非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遇事只知逃避躲在他人身后之人,又怎有勇气与机会见得到天地广阔?
片刻后,衡玉露出一丝笑意,点头:好,那便留下。
阿衡,那你现下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作何了吗?韶言提着食盒走向她: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如你先同我讲一讲如今外面局势如何了
韶言闻言面露为难之色,赧然道:我未曾出过府也只是粗略听了一些消息而已,只知殿下她如今已经手军政之事,每日皆要在甘露殿召见那些推崇她的官员还有,湘王谋害太子已被贬为庶人,判处流放之刑,昨日已被押送出京前往黔州了。
只是流放之刑衡玉问:又是她从中说的情,对吗?
韶言微微点头:彼时朝中及几位宗室王爷主张赐死湘王,是殿是长公主出面缓和,声称大行皇帝与储君新丧,同室之中已不宜再频见血光,这才改为了流放之刑。
又要有人因此赞她仁善了是吗衡玉看向深浓夜色:可前往黔州长路漫漫
是韶言的神色也有些沉重。
路途之中,想要遭遇些什么不测,实在是太简单了。
前往黔州路途艰辛,怕是步步杀机。
而此时他们脚下的路,亦是如此。
见衡玉的视线不知在望向远方何处,韶言才又问道:阿衡,你每晚都会偷偷离开房中,对吗?
毕竟阿衡方才翻窗的动作,实在过于娴熟了。
是。衡玉看向院外:这几日我趁夜四处查探了一番,发现西院方向的防守尤为森严,你可知是为何?
这座府邸她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能完整地走完一遍,也得益于此,她才能顺利避开那些护卫的视线。
西院方向韶言下意识地看向西面:阿衡,你可是怀疑什么?
我怀疑或是有人被藏在了那里
这些时日,所有能查探之处,定北侯府和金家的人皆已暗中反复查探过,然而一无所获。
如今,只剩下了这座旁人根本无法靠近的长公主府。
韶言一怔:何人?
衡玉:她想留到日后,见证她称帝之人
她想杀的是阻她前路的太子。
但她大约是想留下同为嫡脉的李昶,代替他的祖父与父亲,见证他们的愚蠢与有眼无珠。
这满怀不甘的执念心境,在她提及往昔之际的言辞神态中,同样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太子必然还活着。
那一日,他进了永阳长公主府之后,便没有再离开过。
翌日,即将受册登基的淮阳郡王李平,与其母一同前往了甘露殿向永阳长公主请安。
当晚,即有医官急急赶往郡王府
李平突发急症,经过一番倾力救治后,仍然昏迷不醒。
经数名医官验看之下,最终断定是中毒之象。
此事轰动了四下。
才刚议定的新君人选,尚未到登基大典,便遭人毒害,当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先前才有太子被害,而今又遇此事!
若说太子是为湘王所害,那对淮阳郡王下毒者又是何人?
如此明目张胆,这背后之人可谓是毫无忌惮之心了!
众臣连夜相议之下,次日晨早,甘露殿外便聚集了一众以姜正辅为首的官员
刘潜闻听此事连忙带人去拦:诸位大人留步,甘露殿乃帝王起居之所,诸位岂可无召入内!
你这见风使舵的阉人也知此处乃帝王居所?有大臣怒目扫去:可如今你奴颜侍奉、占下此处的又是何人?
刘潜面色一阵变幻,根本拦不住这群来势汹汹的大臣。
临近石阶下,正殿内慢步走出了一道病弱的身影,被嬷嬷扶着于殿外阶上站定,温声问众人:令公与诸位大人齐聚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有大臣冷声道:新君已立,永阳长公主却迟迟无意搬离甘露殿,如此之下,我等惟有亲自来请长公主移驾了!
移驾二字,永阳当不起。永阳长公主面色平静,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姜正辅身上:听闻平儿昨夜忽发急症,还不知现下如何了,是否能赶得上登基大典?
第253章 雨夜
淮阳郡王之急症,乃是中毒所致。姜正辅肃目道:而淮阳郡王昨日晨早曾入甘露殿请安,离宫后不久即发不适,此中嫌疑,有目共睹故请长公主即刻搬离甘露殿,将此处交由内侍省与殿院协同彻查。
永阳长公主闻言抬眉:令公此言,莫非是怀疑本宫毒害了平儿吗?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姜正辅看向永阳长公主身侧的其蓁:若长公主执意不肯移步,便请在此与甘露殿内上下宫人一同接受盘查,直到此事水落石出为止。
照此说来,令公这竟是要将本宫拘禁于此了?永阳长公主看着姜正辅,身上已无那刻意于人前示弱之感,似笑非笑地问:无凭无据之下,令公便带人来此向本宫问罪莫不是仗着中书省一手遮天之势,欲将这毒害新君的罪名扣在本宫头上不成?
而此时,殿内的璞贞仙师闻声走了出来。
姜正辅身侧的官员见状面色即又沉了两分:既如此,我等倒要问上一问!长公主借处理先皇丧仪之名,占下帝王居殿,纠合党羽插手军国大事,且与这擅弄玄虚的道人往来这般密切,借天意之说,屡屡散布蛊惑人心之言,又究竟是何居心!
那于江面之下翻动已久的暗涌此时终于明面之上掀起了巨涛:此间种种行径,怕不是有觊觎帝位之心!
天色阴沉不开,时有风起,卷起众人衣袍。
汉白玉阶之上,被冠以如此罪名的女子,无半点慌张惧色,反倒轻笑了一声。
为何不肯搬离这甘露殿么实则也非本宫之意,璞贞仙师可是说了,这甘露殿中的龙气将散,唯本宫这李氏嫡女血脉,方能维聚真龙之气,此等关乎大盛国运之事,本宫自是责无旁贷这正也是为了江山安稳着虑,怎竟遭诸位大人这般曲解?
且本宫无儿无女,唯有一外姓义子罢了,却也自幼被养得性情温良纯粹,从未授以他争权之道而本宫又这般病弱不堪,有何道理要觊觎这帝位呢?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开脱,倒更像是浑不在意的敷衍与讽刺。
而那虚弱之姿,也已不屑再做了。
这般语气与模样已如同印证了一切野心,便也愈发激怒了几名老臣:若非如此,当初群臣也不会在你那些党羽三言两语的蛊惑下,便放心让你趁虚而入内廷!殊不知竟是引狼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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