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算在首都,这样的想法也是离经叛道的。
周欣雨之前从没想过家人会理解。
今天大哥的道歉,却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也许说出来,家人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尝试去理解她。
又到了雪下个不停的时候。
外头刮起了暴雪,天气预报预计至少要下三天。
整个北海乡都静止了,人人都躲在屋子里,街道和房屋被皑皑白雪覆盖,只偶尔能看到人出门扫雪的身影。
蒋建国用铲子清出一条路来。
要是让雪一直堆积在门口的位置,下层雪融化冻住,可能会推不开门,把人全关在屋里。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每几个小时都要出去铲雪,清理出一条能走人的雪道,方便雪停时出来。
才刚回屋,脱下棉服。
蒋程程就叫了一声,“爹!停电了!”
积雪太大,电线杆子的线也会受到影响,暴雨和暴雪天气时常有停电的事故。
蒋建国已经习惯了,找出几根蜡烛,用炉钩勾起炉子,直接引火点燃。
“停电了,有蜡烛,爹去取几个红薯来,给程程烤红薯好不好?”
冬天的地瓜甜,加上有炉子,可以隔着火烤,不用像灶烤红薯那样,把外面全烧焦,能把红薯的蜜都烤出来,是冬天纯天然的小甜点。
蒋程程这个季节最喜欢烤红薯。
立刻兴奋的点点头。
因为小孩子喜欢吃,曹勤种地的时候没少种红薯,足足收了几百斤,就等着冬天变着花样的给小女儿做东西吃。
“娘,不如多烤点吧。”
蒋厉在一旁提议。
曹勤说以为是他嘴馋了,取笑道:“你放心,娘肯定把你的份儿带出来。”
蒋厉挠挠头,解释道:“不是我想吃,前几天小桃姐不是腿摔伤了吗?”
从前他从树上摔下来,张桃路过,帮过他一次,蒋厉记下了这份恩情,嘴上就一直管她叫小桃姐。
两人谈不上说熟。
但在蒋厉心里,总是想找机会也帮帮她。
上次看到张桃时,蒋厉就这么想了。
不过他身板子弱,没大哥有力气,也没学过医,在旁边光看着没帮上什么忙。
他提起这事,曹勤才想起张桃来。
“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好,咱们多烤些,待会儿你给老张家送去,顺便从咱家挑点儿柴火捆上,给一并背去。”
下雪的时候,并不是最冷的。
等雪停了,地上的积雪融化,才是冷的时候。
蒋厉趁着天还蒙蒙亮着,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出了家门。
他怀里抱着烤红薯,背后扛着用蛇皮袋子装的柴火,表情皱皱巴巴的出门。
小刀一样的风雪吹在脸上,迅速带走了温暖的体温。
这时候,怀里热乎乎的烤红薯就格外的有存在感,暖的让蒋厉想要叹气。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张桃家,蒋厉足足花了二十分钟。
原本滚烫的烤红薯也只剩下温热。
“小桃姐,张叔!在家吗?”
风声大,蒋厉喊了好久,才有人给他开门。
出来的是张桃的母亲,她双颊已经瘦的凹陷了,笑起来依旧温柔。
“是蒋家大厉啊,快进来,怎么下大雪了还出门!”
蒋厉只走到门口的土灶边。
把干柴撂下,他道:“婶子,小桃姐的脚伤了,下雪也不好捡柴火,我娘今天想起来,就叫我赶紧抱了捆柴火来,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大雪度过去!”
屋里的张桃同样能听见,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咬紧了牙冠,心中暗暗发誓。
等腿好了,一定要去外面闯一闯。
要么就混出个人样来,要么就死在外面算了。
第37章
◎玩火◎
大雪过后, 洁白成了村里的主色调。
雪停的第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做同一件事,铲雪。
蒋家全家出动, 包括蒋程程在内, 都穿着厚厚的棉服,清理院子中的雪。
不过大人们是正经做事, 小孩子则是来趁乱玩雪的。
蒋程程用窗台上的积雪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捡了两颗红豆给它做眼睛,又用干草做了两个小小的手。
“娘, 快看我堆的雪人!”
曹勤在清理楼梯上的雪, 看了她一眼,“真可爱,程程再等一会儿, 等娘忙完了, 带你堆个大雪人。”
下雪天的乐趣无非于此。
在上京的蒋壮却不像家人这样悠闲。
他正在接受周顺的考试。
“舌白多汗, 体虚气弱该如何调理?”
“多半是痰湿之症”, 才张嘴第一句, 周顺就问道:“你是如何判断的?为何不是湿寒?”
蒋壮没丝毫犹豫, “湿寒者不爱发汗。”?
这一关算是过了,周顺又继续考了几道题。
蒋壮对答如流,为什么都回答的出来,周顺才满意的点点头。
“还算不错,看得出私底下用功,从今天开始, 就跟着我连切脉吧。”
蒋壮已经背过常见情况的脉搏区别了, 和纸上谈兵跟实践是两码事。
什么样的脉搏算是有力, 什么样的脉搏算平稳, 都需要经验来判断。
想通过把脉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健康与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蒋壮目前的目标是区分出平脉,浮脉,喜脉这种较为明显的脉络。
马上过年了,药铺的其他中医提前放了假,最近都是周顺亲自坐镇。
这也是让蒋壮练手的好时机。
周顺每给一位病人把过脉,都会叫蒋壮再把一次,说出他的见解,然后一一指正。
这样被师父带着学习的时间可不多,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
蒋壮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用恐怖的速度吸收着每一滴知识海水。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所以要加倍的努力。
别人付出十分,他就付出十二分。
周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收个勤快懂事,知道努力的徒弟是好事,可收个太过努力的徒弟,周顺这个师父在一旁清闲都有些罪恶感。
这年头的信息不发达。
就算是周顺亲自坐镇,也靠人们口口相传,互相通知,真正慕名而来的病人并不多。
一天下来,总有那么两个小时是闲着的。
这个时间,蒋壮全用来复习了。
他有个专门的小本,翻看过一遍还不够,还要把周顺今天说的重点再记上去。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今天诊过的脉,把被师父纠正的几个案例全记上去了。
周顺本想问问他今天记住些什么。
凑近一看,直接放弃了。
这哪是记住什么了,这分明是什么都记住了,恨不得连他的每句批评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爷子教徒弟的时候是很认真的。
蒋壮出错的时候也会挨骂。
只是没想到大壮把这些话都记起来,全写在本子上,还要每天复习上两遍。
周顺哭笑不得。
“大壮啊,师父骂你的话就没必要写上去了吧。”
这弄得像是个记仇本一样,周顺都不好意思再骂了。
“师父,我这是在警醒自己。”
做医生是要严谨的,蒋壮不希望自己因为疏忽大意判断错病人的病情。
把老师的责骂也一并记在本子上,就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蒋壮每天复习一遍,也是为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周顺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
“你要是早两年没辍学,也能成为某个方面的才子。”
忽然被师父夸了一句,蒋壮的脸一下就烫了,挠挠头道:“师父,你别夸我了,在村里的时候,人人都说我憨笨,像我这种笨鸟想要跟别的鸟飞到同样的高度,总要勤奋才行。”
“你不笨。”
周顺反驳。
他打从心底里不同意蒋壮这句话。
蒋壮跟着他来上京也有小半年了,做的每件事都在周顺的眼皮底下,周顺可一点儿没瞧出他笨。
与其说蠢笨,不如说是踏实,不耍小聪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