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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再看师尊闷闷不乐了,请师尊不要为难自己了!】
【请师尊不必挂念我等,请师尊去做想做的事!】
他朝着他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声音竟然泣不成声了。
乌苍沉默了很久。
那弟子是他的首席弟子,他亲力亲为地将问天术都教给了他。
乌苍的无奈,那弟子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才那麽做。
只有困在牢笼里的困兽,才懂得另一只不再挣扎的困兽的无奈。
鬼使神差地,他问那弟子:【无论我想去做什麽吗?】
弟子咽下嘴里的哽咽,坚定道:【无论您想去做什麽。】
【哪怕要为我背负骂名吗?】
令他意外,那弟子依然毫不犹豫:【哪怕要为师尊背负骂名。】
乌苍便传位给了他,下山去了。
下山做了散修,数百年后走火入魔,再次看到那弟子时,他比乌苍记忆里大了一些,脸上也没了那股少年意气,和其他门派的掌门一样满脸沧桑,年轻的脸上全是沉稳。
不过那沉稳在看到乌苍时,还是碎裂了些。
乌苍那时入了魔,脑子里的疯劲儿全被解放了。他半点儿愧疚都没有,还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回去后便丢了一封书信过去,满怀恶意地想要听那宗主对他破口大骂,痛彻心扉。
他寄出的信中,只有一句话。
【哪怕要为我背负骂名吗?】
忘生宗第二十代宗主很快回了一封来。
乌苍笑嘻嘻地打开,想看自己预想中一整页的痛骂。
可寄回来的信中,也只有一句话。
【哪怕要为师尊背负骂名。】
乌苍咧着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
他捏着信,在窗边吹了半晌冷风,好久都没说话。最后他温了壶酒,温酒时将那纸信丢了进去,看着它被火舌吃掉了。
过去九百年了,快千年了。
那弟子羽化登仙了,唯一可能听过这整件事的顾不渡也身死道陨了。
乌苍回过头去,看向那些牌位。
越过顾不渡,他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乌苍怅然起来。
他是佩服顾不渡的。
由衷的佩服。
打千年前,他就恨问天之法,但他知道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问天之法以天道为本,即使入魔为尊也难以触及。
无法触及,他便不去碰了。
他的师尊拉他下水,他便认了命,也拉了他人下水。
他麻木不仁地认命,到头来,还是他的弟子出言让他清醒,又放他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心中对此的怨恨愤怒让他入魔。
他再也没有见过天道,问过天道。
顾不渡却从那高高的仙台上一跃而下,一剑劈开牢笼,一脚把规矩踩在脚下,以身入局,身死道陨。
她断了问天的血脉,不要这世上再有人被锁在问天的仙台上。
若天道无用,不如再也不问。
如今,这世上只有乌苍一个人懂得问天了。
乌苍望着顾不渡的牌位,惭愧将他淹没。
她是个英雄豪杰。
他是个懦夫鼠辈。
乌苍转身,大步朝着外面离开。
与钟隐月擦肩而过时,他扬手用力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反正你不用担心了!”他大声说,“千百年里,我不会再出手了!”
说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甩着袖子离开了。
钟隐月揉揉被拍的肩头,嘟嘟囔囔地骂了两声有病。
“咦,玉鸾长老?”
另一边很快又传来声音。
钟隐月转头一看,见两个忘生宗弟子端着一堆贡品,走到了他跟前来。
两个弟子向他躬身行礼,问道:“玉鸾长老怎麽来了祠堂?”
“随便看看。”钟隐月说,“这祠堂修缮得还真是快啊,我瞧着都已经修好了。”
忘生宗弟子笑笑:“长老过奖了,这祠堂其实没费多少力气。”
“啊?”钟隐月讶异道,“可魔尊不是与两位宗主在此开战的吗?”
“是啊,但是此处确实没什麽损坏。”弟子说,“我们来时也吓了一跳,那牌位的供台竟然完好无损。”
“是呀,照理说,魔尊一打起来,理应全然不顾周围的,牌位没了也是应该的。”
钟隐月沉默了。
他回头看向供台上,两个弟子也越过了他,走进堂内。
见到供台前,两人又一怔。
供台上满满当当地全是贡品,香炉里的香都刚点上一半。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了下,而后回过头来,望向钟隐月。
“长老,”他们说,“是长老前来看望顾宗主,放下的贡品上的香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