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冷静地站了起来。
陈翠娘看着她,着急地呵斥道:
赶紧过来,给你爹磕个头认个错,以后你乖一点,就不这样打你了!
这犟丫头,怎么就偏是个丫头呢?倘若是个儿子,倘若能给白家承继香火,多好啊!
想到这里,陈翠娘赶紧低下了头。
油灯星光一点,颤巍巍的,只照得方圆两尺的范围。
而白麓在朦胧的灯光中微微一笑,突然一把揪起白有贵乱糟糟的发髻,让他整个人脖子后仰,被迫张大了嘴!
而后,另一只手抄起酒坛子,浑浊的酒液咕嘟嘟便灌了进去,让这醉汉发出了惊天动地又痛苦的呛咳声!
噗咳!咳咳咳!
那不知是怎样的大力气,胳膊肘一压,白有贵痛苦挣扎的动作,就仿佛是蚂蚁一般无力。
这一刻,这个昨晚还将白麓踹的丧命的中年男人,挣扎的力气软弱的就像是没骨头。
白麓保持着无害的笑意:爹,你说,是你给我磕头,还是娘来?
电光火石的瞬间,快如闪电的动作!
陈翠娘反应过来时,白有贵已经只能无力的蹬腿儿了,酒液顺着他的衣襟落到地上,满屋都是劣质的酒味!
在这一瞬间,这个被丈夫呵斥的颤巍巍的女人却仿佛爆发了超强的勇气!
她冲了上去,用整个身子撞开女儿,心痛的给白有贵锤胸口:她爹!她爹啊,你可不能出事儿啊
白麓甩了甩手,好奇地打量着陈翠娘这位母亲,好奇怪啊。
陈翠娘抬头,恨恨的眼神里涌动着火焰,却在接触到白麓清如泉水一般的眼神时,扑簌簌灭掉了。
在这一刻,这个软弱又复杂的母亲脸上,涌出了恐惧与仇恨的神采
你不是我女儿!
我女儿呢?
阿麓呢?!
你到底是谁?!
白麓歪了歪头,微笑起来:娘,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挨一顿打,让爹发泄一下啊?
这样他就不会打你了,对不对?
声音温温柔柔,像极了平日里小姑娘的柔软。
陈翠娘却越发哆嗦了。
你你不是我家阿麓!阿麓从来不敢这么对她爹的,她也绝不会这样对我,你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油灯闪烁,噼啪炸了一个火花。
陈翠娘脸色惨白,如同见到恶鬼。
白麓叹息一声,伸出脚尖点了点半昏迷的白有贵:我跟你说过啦,昨晚上他的一顿打,把小姑娘打的脏腑出血,死掉了。
她蹲下来,握住了陈翠娘冰凉的手:你这样的母亲,我没见过。
你知道你女儿宁愿忍受毒打也想留住钱财的原因吧?
她应该告诉过你,她想花钱打点,让你进时府做工,不必回家,不必被打的吧?
你是怎么哄她的?说帮她攒钱,最后转头去替这酒鬼结了酒账。她哭着自己攒,替你挨了不知多少顿打,你还埋怨她【小犟种,娘为了你,不知挨了多少苦日子啊!】
明明是白有贵想打你,你就叫她来替你挨打
白麓看着她,昏昏暗暗的灯光中,她清丽的面容更加动人,口中却带着狠辣又温柔的呢喃,仿佛出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娘,你来做个选择吧!
你也试试被打断骨头的滋味,或者你替女儿出口气?
她冰冷的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向上,眼神,却也同样蔓延至白有贵身上。
陈翠娘坐在地上,看着昏迷的白有贵,怔愣无语。
房顶上,爬山虎的枝叶拧动着,摩擦着,簌簌作响。
砖瓦房并不隔音。
在这许多户人家刚吹熄油灯的时刻,左侧邻居院子里,谢婆婆有点犹豫:这隔壁的杀才,不会又打阿麓了吧?
谢老头吧嗒一口旱烟,从床头摸索出褂子披上:陈氏这个娘,心比白有贵还狠啊咱们拦得了一时,可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话虽如此说,两位老人家却相携往那边走,毕竟能劝一劝也是好的。
然而才刚迈出脚步,便听院子大门被锤响
砰砰砰!砰砰砰!
又急促,又凶猛,就连风中都带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谢婆婆心头一咯噔,便听外头隔壁邻居家的大柱叫了起来:
叔,婶儿!到处都有危险,城里大户全都准备趁夜去帝都,大伙儿都打算跟着,我们家马上就走,你们也快些!时辰不等人!
说罢,便是急匆匆跑远的声音。
谢婆婆和自家老头子对视一眼,先是忍不住担忧咱家儿子还在外头跑生意呢。
却也知山高路远,无处传信,只能赶紧颤巍巍转回去收拾行李越是乱世,越是得跟着大户人家走。
不然,随便一个歹人都能要他们的命!
城中火光四起,到处都是奔涌的人,和咕噜噜滚过的车马。
夜风喧嚣起来,孩童和妇人的哭喊声越发多了,无数人都在慢慢向城门口聚集。
然而白麓却并不着急。
上辈子,大灾变时期,她都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如今换了个环境,虽说也有点不太常规,但是
这并不影响她生存。
反而此刻,她笑意更甚:娘,你听到了吗?灵潮将起,全城出逃你不动手,是想留下来陪我爹吗?
毕竟,我可不是你女儿啊!
陈翠娘却瞬间癫狂起来:不!不!你就是我女儿,你不能扔下我我,我要不是当年生你坏了身子,不能给你爹续香火,你爹根本不会这么对我!
这么多年我都抬不起头来!
我这都是为了你,你你欠我的!
白麓却漫不经心道:娘,我爹当年跟刘寡妇被人捉奸在床,刘寡妇被打的小产大出血,我爹被打坏关键地方,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娘,你说,谁让人打的这么狠?
小姑娘的记忆还是很细致的,可惜记得再好,她也不懂人心丑陋啊。
偏她白麓,大灾变里什么人性没见识过,如今说出来的,就是真相。
陈翠娘浑身一哆嗦。
而就在这时,半昏迷的白有贵也动了动身子。
白麓说完这句话,满意的看到陈翠娘煞白了脸,便也迈出了房门隔壁谢婆婆还是对小姑娘很心疼的。
她冲过去,见这两位老人家还在厨房里颤巍巍收拾着,于是干脆利落的扒开两人,先从缸里提溜出来一袋珍藏的白面,一包红糖,并一罐子盐,粗粗鲁鲁绑在一起:
就您二位这身板儿,这屋子里50斤粮食,是能背还是能扛?逃命的时候,要紧的拣上就行了!
一边把两人连推带搡弄出厨房,一边问:银子都带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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