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军士也不懂啊!但不妨碍他吐槽:唉,大约是读书人的什么新想法吧!
现如今整个赤霞州,姑娘家都开始穿小鞋了,而且都不出门了!
我家那口子带侄女相看人家,不巧碰见个黑心烂肺的,人家也是嫌她大脚,挑拣来去,最后好勉强一副嘴脸,竟说要聘她去守望门寡!
所谓望门寡,即指男方已然去世的情况下,仍是婚配,让女子在家守寡。
但由于此举不利人口咳,此举有伤天和,早就被皇帝们隐晦的屏蔽了。
谁曾想如今在赤霞州,又如同燎原星火,疯狂燃烧起来。
只不过一时半会,普通人家还难以接受罢了。
但时阅川知道人都是从众的,今日不赞同,明日不赞同,可当这种情况慢慢围绕在大家周围,慢慢的,也就不会有人觉得不对了。
这边,军士仍旧心怀郁郁。
别看他刚才对那群书生不客气,可从头到尾,也只是嘴上不客气,真的论起身份地位来,当然是读书人要略胜一筹。
他喋喋不休:气的老子直接砸了他们家,然后就被咳,就来这里看城门了
这也是他如今对书生们很不客气的缘故。
刚巧由于夕阳西下,城门即将关闭,暂时也无人再来入城,大家伙瞧时阅川实在漂亮,为人也亲和,倒是忍不住吐苦水了。
一时间,周围人都凑过来了。
有一个黑脸军士也叹气:别提了,我家那口子在城西卖凉茶,周围人谁不赞她厚道!如今倒好,来往的读书人还都指指点点,说她抛头露面举止不雅,且大脚可憎狗屁!
害得生意都差了好多!
另一人也道:就是!徐娘子的酒馆咱们日日去,前几日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守妇道,如今含泪做生意这群人忒也不要脸!
再有一个眉角生着痦子的军士说道:咳,我倒觉得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女子嘛,大脚的多数个子也大,我就喜欢小巧的。
更何况家里婆娘不过是能去绣房挣两个零花,日日脾气大的很我也不是没薪水,她以后在家里洗衣做饭,能听我的话,那才美妙呢!
这话一说,周围人便笑骂:放你的狗臭屁!
还有人扯起嗓子:就是,徐大!你天天喝酒赌色子,一个月能剩几个铜子?嫂子要不是厉害些,你女儿谁来养?!
那徐大却也一脸愁苦:兄弟们!我也有苦楚的她日日心思扑在女儿身上,小丫头病歪歪的实在难养,我也没说扔了她,只说别拣那么些药,再生几个儿子才是正事!
谁知她就要拿刀砍我,死活不同意我们老徐家,没儿子算是怎么回事呢?
这话一说,大家也沉默了。
最后只叹了口气:那女儿也是亲的,不治病可不行,生儿子便等她好些了再生吧。
那姓徐的便一摊手:
胎里带的不好,治下来得花多少钱?我以后怎么给儿子成家呢?你瞧,读书人说话也有点道理,但凡你们嫂子别出门,日日安顺听话一点,我又怎么会没儿子呢?
大伙儿聊天聊的忘了还有人在,时阅川也没提醒,只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的各项文书路引,人却没动弹。
此刻,他跟白麓对视一眼,眉头都是微皱。
如今,连普通人都慢慢被这说法影响,开始想起以后了。也难怪那崔小姐明明读过书的,却仍是一门心思想要变成小脚。
想来,在赤霞州,这种新学说已然不单纯只是一项刚兴起的新学说,而是被大家奉为人间真理的圣人之言。
时阅川哪怕笃定陛下不会喜欢,可如今听起民间论调,仿佛女子听话的在后院,便真的能再多生出几个儿子
在一切劳动力都依靠人口的古代,男丁的作用超乎想象的大,一旦被人们接受这种观点
时阅川悚然而惊!
白麓也冷笑一声:你之前提人口问题,我还琢磨着这两个圣人一心媚上,实际并没有多少水平,不然不会连这浅显的一点都看不清。
没想到,居然是我小瞧人家了。
人家这哪里是没看清?
分明是看的透透彻彻,明明白白。并已经开始先从舆论和洗脑出发了。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话语权超乎想象的大,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宗族,他们都代表着向上的未来。
一旦他们对新学说心悦诚服
程溪云听见他们讨论,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此刻犹犹豫豫:听起来,新学说似乎也有可取之处。
毕竟是亲爹,他不支持理论,但不代表想看着亲爹被碾压。
也因此,程溪云还跟时阅川强调道:时公子,如此看来,还是咱们之前想的片面了。
我瞧这言论,似乎还利于人口。
更何况,女子在家操持家务多生孩子,日后老有所依,也是极尊重的,并没有踩着女子博名声的意思。
他这么说完,白麓便厌恶地看他一眼,眉目冷冰冰的:
尊重?你说的是不把女人当人的尊重吗?
第119章 如何对待女子
程溪云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白麓姑娘,我觉得你此话颇为偏颇。
新学说又有何处不把女子当人了?
白麓冷笑一声:农户指望母猪生崽时,也是如此想法。
先单独分隔猪圈,不叫它与旁的猪相处,待到时间合适,便安排符合条件的种猪
便如新学说对待女子先束缚其在家门内,不叫她有时间与旁人相处,自然也得不到新的知识,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而女子一旦失去了话语权,未来便没了保障在这种时候,生与不生,已经不由他们做主了。
走投无路时,人会下意识的找到自己的出路。
他们会寄希望于孩子,只要生的多,总有一个能孝顺的吧?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男女,思想又能开阔到哪里去呢?
天长日久,那自然是叫男子越发信奉新学,而女子便言听计从,任人施为了。
程溪云一哽。
随后也有些气恼:人为何要拿自己与畜生比?你这分明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白麓下巴一抬:那你爹又为何引导人将女子同畜生对待?你们才是不安好心,沽名钓誉!
你!你!
程溪云脸色涨红,内心愤怒又茫然。
一方面,他知道白麓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父亲不是这种人想来想去,他觉得是自己的思路被人带偏了!
于是又振振有词:你这样说不对!生儿育女本就是应该的,现如今妇人们也没少生孩子,她们生孩子那时候,我爹还没提出新学说呢!
白麓都要把他狗脑子打出来了:可现如今妇人们能堂堂正正活着,而你爹,只想叫她们跪在地上,然后踩着他们的尸骨与血泪上位。
实际上,现如今女子的地位也还是比男子差了好多的。最起码朝堂之上还没有女官,只在后宫当中有一些。堂堂正正这个词,白麓用起来是有些心虚的。
但大政国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出门游玩,只要不是像白麓这样单身跟着一群男人们餐风露宿,其他都不算是太出格。
细数历朝历代,这等风气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好了。
倘若天长日久下去,读过书的女子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朝堂上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也正因如此,白麓才不想这大好局面从此倒退。
此刻瞧着程溪云仍是不大服气的样子,白麓也是真生气了,于是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强词夺理?
那我问你,你爹既要存天理灭人欲,又为何大肆鼓吹要求女子应有三寸金莲,才算是标准美丽?
对个人爱好的追求,难道不是欲望吗?
这又存的哪门子天理,灭的哪门子的人欲?
都开始支持三寸金莲小脚了,赤霞州的风气你也听到了,又怎么还会觉得女子有自由呢?
刚才众人七嘴八舌,白麓耳聪目明,已然听到城中女子开始做新鞋,且鞋子都要收紧一寸两寸的,就为了迎合如今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