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好不容易醒过来,她浑身都失了力气,躺在这张龙榻上更觉得全身发寒,还倦得厉害。
扶我一把,我要起来。顾绾看着澜清和她道,声音透着一股恼意。
若非她腿软没力气,她早离开这张榻了。
诶。
澜清不知道顾绾的经历,还以为她昨晚被江寄折腾坏了,赶紧应道去扶了她。
在矮凳上坐了一刻钟,又让澜清给她拧了温帕子热过脸,顾绾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寒意渐渐退去,身子也恢复一些力气,便起来梳洗。
她想快一些弄好离开这个让她发噩梦的鬼地方。
不过想到今日要回去见哥哥,顾绾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亲自给自己上了个素雅薄妆,又挑了身明艳衣裳。
江寄进殿便见她穿着一身绾色衣裙,头戴鎏金白玉步摇在揽境自照,美人玉貌花容,雪肌玉肤,美得似一朵正绚烂绽放的富贵娇花。
尽管看了无数回她盛装,艳丽尊贵,殊色无双的模样,他还是禁不住看得愣神。
陛下。
顾绾刚转身,见江寄一身赭色常服站在内间门口,明显刚下朝回来。
看到他,顾绾再想到昨夜后半夜那个不愉快的梦,她原本因为马上要见哥哥好了一些的心情突然就糟糕下来。
但她指着人带她出宫,沉沉息又把心里那股郁气压了下去,和他见了礼。
以后看见我不必见礼。江寄回过神,忙去扶起顾绾和她道。
那旁人该说臣妾不知礼数,恃宠而骄了。顾绾笑一声,没把江寄的话当成真。
江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顾绾,看出她没在意他的话,他略有失落,过了一会儿才垂下眼低声说:没人敢说你,民间的夫妻也不讲究这些虚礼。
顾绾一顿,她讶异的看向了他。江寄神色认真,目光对上她视线难得没有避让,是他的坚持。
顾绾脸上的笑慢慢敛下,她怀疑自己出了问题,她感觉皇帝这回是认真的。
实际前世皇帝为表示宠爱也说过让她不讲究虚礼的话,那会儿她战战兢兢的,小声回了句礼不可废,皇帝也没在意,只说她讲究,之后也没再提过。不似这回,竟将民间夫妻搬了出来。
那没人在的时候臣妾不和陛下客套。最终,顾绾这么回道他。
嗯。江寄知道这已经是她做出的让步,唇角轻勾应她,又说:早食还没用?我让人传上来,用过早食我们便出宫。
顾绾不想再待在乾清宫了,她一想到骨灰坛的事,就觉得晦气,但听江寄说用过早食就可以出宫,她没再拒绝,应下这事。
御膳房一早便将早膳准备好了,听到传膳,宫人没多会儿就依次端着早食进了殿。
皇帝的早膳丰富,品类多,味道虽清淡,但早上用刚好,不过顾绾没什么胃口,又惦记着出宫,吃得心不在焉,若非江寄见状,持公筷给她夹了两个圆子,她早放了筷。
早食用好,顾绾就催着江寄出宫的事。
好,就出发。
江寄知道她和她哥哥顾祈年感情一向好,难得见到她急切什么,他眼眸宠溺看着她应道,全然没管方才王瑞进来悄悄说太后来请的话。
顾绾当年随哥哥顾祈年进京,前面三年都是住在镇国公府。
但镇国公府如今的国公夫人并不是顾绾亲外祖母,她的亲外祖母是镇国公发妻岳氏,先帝帝师唯一血脉,在顾绾母亲八岁那年患消渴症去世了。
当时镇国公府老夫人早已经去世,偌大个镇国公府无人管理,镇国公无奈下,听从先帝安排娶了如今的镇国公夫人戚氏。
戚氏不是个能容人的,只顾及镇国公才拿一份面子情待他们。
三年里顾绾和哥哥在镇国公府过得并不自在,因为她相貌的关系,还得时不时防备着沈柔那两个哥哥。
一年前顾祈年高中状元,兄妹两人就去和镇国公提出了搬离镇国公府的事。
镇国公开始没同意,后来看顾祈年坚持,他才勉强同意了让顾祈年和顾绾搬到镇国公府对面的宅院居住。
那原本是礼部尚书的住宅,也不知镇国公怎么做的,竟让人全家欢天喜地搬去了城西宅院,把对面的宅邸卖给了镇国公。
镇国公则以祝贺顾祈年高中状元名义将宅子赠给了顾祈年。
顾祈年推辞不过,只能带着顾绾住了进去,将门匾换做顾府。也相当于他们总算在京中安下个家。
从宫里到那边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行车大概需要一柱□□夫,顾绾着急见顾祈年,一路问着还有多久,车夫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用半柱香的时辰赶到了。
因先前顾绾说过想和哥哥多私下相处,不想被太多人打扰,江寄让人给顾祈年传讯的时候便叮嘱过他不要兴师动众,这会儿镇国公府的人都还不知道江寄带着顾绾出宫回门一事,只顾祈年一人在门口等候。
他一身苍青色袍衫束手而立,身影颀长挺直,眉如远山云雾,面容白皙,丰神如玉。
哥哥!
马车还没停下,顾绾掀开帘子见到那道她深刻魂髓里的清风霁月身影,她眼眸一热,立马欣喜喊道。
第20章 好哄
哥哥
顾绾最后一次见顾祈年,是在他前往安南督兵前,狗皇帝难得愧疚允许她去给哥哥送行。
城墙下,他一身铠甲丰神飘洒,笑容温润宠溺的摸着她头和她说:绾绾,等哥哥回来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只那一句,顾绾便红了眼,她知道,顾祈年已经知道了她一直死死隐瞒的那些难堪。
她对他说好,她告诉他,她等他凯旋回来,为她撑腰。
只可惜,她没等到哥哥活着回来,只等到了他冰冷冷,血肉模糊的尸身。
哥哥没了,她活着就似个断了线的风筝,她无时不刻不在想他。
如今终于再次看到他,顾绾什么都忘了,她只想赶紧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她好想他。
马车一停,车夫还没来得及下车,她已经先一步奔出马车要跳下去,但因她太急切了,脚不小心踩到裙摆,身子一歪竟直直往下跌去。
小心!小心!
两道焦急男声异口同声响起,下一瞬,顾绾被一只修长有力大手揽进了怀里。
怎么样?有没有事?可有哪里伤着?
江寄揽过顾绾扶她站稳就急切问道她:脚呢?脚可有扭伤?
他说着又蹲身下去掀开她裙子要给她检查,他动作太突兀,丝毫不顾及自己此时身份。
顾绾回过神,忙后退一步:我没事!
太尴尬难堪,顾绾都没顾得上自称,一张粉白玉容憋成绯色。
车夫早下了马车在一侧地上跪着,顾祈年垂首立在一侧,朗润如玉脸上清冷端肃,顾绾能感觉到,哥哥生气了,他疼她宠她,却唯独不能容忍她因为旁事不顾及自己。
顾绾没想到会这样,她实在太着急想到顾祈年身边去,却越急越出错。
注意到因她避让动作还僵着身子半蹲在她面前的江寄,顾绾更觉头疼,她紧了紧手指指节,微沉一口气,弯身去拉江寄宽袖,和他小声说:陛下,臣妾没事,是臣妾莽撞了。
江寄难得没有立即回她。他隐在宽袖下的手在发颤,那是一种后怕反应。
没人知道,江寄上辈子最后悔,最恨不得一掌自绝的两次都和顾绾有关。一次是她被皇帝送毒酒,他回得太晚,最后看到的是她已经冰凉的身体。
另一次是他将顾祈年遗体从安南接回来,他看着顾绾趴在冰棺上哭哑了嗓子,却顾及身份没有及时上前宽慰她,没有给她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因为还要去给皇帝复命,他没有亲自送她回宫,最后眼睁睁从远处看着她精神恍惚在高台上踩空滚落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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