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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迟问:“你会参加吗?”
春归是七班运动会的主力军,长跑短跑掷标枪基本都是他顶上,但他还是玩笑道:“你希望我参加吗?”
不料沈雪迟认真回答道:“希望。”
这个答案反倒让春归愣了愣,他反应过来笑问道:“为什么?”
今天出了暖阳,冬天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素雪裹了一树,盯久了显得刺眼。男人本是盯着他的鞋尖,这才缓慢抬起头,语气落寞道:“因为这个场景,我好像梦见过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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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虽不是三班那样的火箭班,但班级平均成绩也算得上中上游。英语课上,春归又开始走神。他手机被李咏收了,周五放学才还,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草稿,开始涂涂画画打发时间,结果写来写去,本子上除了沈雪迟还是沈雪迟。他想了想,又在旁边添上一个未来,然后圈起来,画了个问号。
凭他对沈雪迟的了解,对方问他有没有想过未来肯定不是单纯的心血来潮,而是真的藏着什么心思。
他不愿想,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沈雪迟心里就埋着向往死亡的种子,他该怎么办。
他用手肘怼了怼趴着睡觉的鹿可燃,一本正经地问:“你想过你的未来吗?”
鹿可燃睡得迷糊,被人强行一把捞起来,他眼角抽了抽,朝春归竖起一个中指:“有病就去治。”
五分钟后,几张白纸上画满了思维导图。
有几个觉着有趣的差生也纷纷加入进来。
“我以后大概率是跟着我哥哥做事,他开了个物流公司,我去帮忙。”
“不知道要干嘛呢,听从家里安排吧?”
“我想开个火锅店,以后你们来吃,我给你们打折中折。”
鹿可燃说:“嘶,没仔细想过呢,老头肯定想让我继承家业。”
几个脑袋齐刷刷转向春归,“现在呢?有想法了吗?”
春归在最后一个创业选项上打了叉,“没有。”
“不是吧春哥,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出来?结婚生子也算啊。”其中一人道。
“结婚生子……”春归低声重复了一遍。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从始至终只有沈雪迟这一个选项,所以在沈雪迟死后,他才一点奔头都没有地跟着去了。
鹿可燃见他这副苦恼模样,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未来还久着呢,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也挺好。”
春归蹙眉,正欲反驳。
“我说……”阴影笼罩下来,英语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双手叉腰,一脸笑意盯着几人道:“要不我把讲台让出来,你们来讲?”
第8章
沈雪迟刚走出教室就看到走廊尽头罚站的几人,其中春归最为惹眼,贴着一脸的长白条,手中还捧着一本高中英语词汇。
鹿可燃深觉自己跟沈雪迟合不来,看见他走近,干脆抬头装睁眼瞎。
春归正在速记单词,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突然眼前的白色被人抬起,诧异之中,他抬眸,仅有的缝隙里露出沈雪迟的脸来。
“你怎么在这?”
“你在这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
沈雪迟最先反应过来,他指了指自己怀里抱着的习题册:“老师让我把作业收齐送他办公室,你这是……”
他的声音略带迟疑,显然是对春归这副打扮感到不解。
“我和英语老师玩游戏,不小心输了。”春归边说边盖住自己全是中文音译的单词本,语气自然道:“单词会的越多,白条贴得越多,所以我只用罚站十分钟。”
此话厚颜无耻,鹿可燃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偏偏沈雪迟一副愿意相信的模样,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叮嘱道:“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
教师办公室建在七班楼下,沈雪迟把自班的作业整理完放好,来到李咏的办公桌前,上个月排名考的成绩就贴在电脑背面,他大致扫了一眼,从第一个找到最后一排,才终于找到了春归的名字。
起初,他以为春归说的话是在自谦,可纸上明晃晃的红圈让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春归的成绩可能真的不怎么好。
当他的目光落在英语这一块,沈雪迟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重新回到三楼时,走廊就只剩下春归一个人在罚站了。他蹲在角落,把单词本垫在屁股下面,望着走廊外的景色发呆。
如果说犟也是一种优点,那么春归已经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撒下娇耍一下赖就可以免受惩罚的事,他偏不那么干,宁愿挨着冻,也要老师亲自宣布投降。
“春归。”沈雪迟喊他。
少年抬头看去,面无表情的脸在看清来者后瞬间变了个模样,只见沈雪迟无奈地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就像小狗一样摇晃着尾巴跑过去。
男人翻了几页单词本,看着上面歪七扭八的中文音译,终于明白一把气笑了是怎样的感觉,他捏了捏眉心道:“……你的英语真的很差劲。”
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或许有人询问沈雪迟交作业怎么去了那么久,春归怎么不见了,但也只是问问,没有人会去想天差地别的两人彼时正并肩坐在冰凉的楼梯台阶上,相互倚靠着,两人嘴里的白雾消融在一起,一齐读一本写满中文的英语词汇。
“……我就是很差劲。”春归小声嘀咕道。
他天生就对学习不感兴趣,从小成绩烂得如一滩泥,当时能考上二中,也算是春家祖坟冒青烟了,春季平感动坏了,在屋前连着放了几天的炮仗。
但其实春归本身就不笨,只是谁的话都不听,单纯不爱学,如果沈雪迟让他好好学习,他想他会听话的。
沈雪迟微挑眉,被猜中了心思,他的态度很淡,故意不哄似的,他移开目光道:“你倒是小心眼,单词记不住,记仇能写整本。”
话虽这么说,但沈雪迟的心情极好,他的余光里始终出现着一抹红,就连他也说不出自己内心强烈的满足感从何而来,就像昨夜他也整晚未睡,守着那条蓝色围巾,和一个一定会打来的电话一样。
他一边想这是多么幼稚的把戏,一边却又乐在其中。
下课后沈雪迟有人找,听说是准备竞赛相关的事。如果说人死后会被编撰成一本人生简历,那么沈雪迟一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位,因为他从高中起,大大小小的奖项就拿到手软。如果不是之后的执意退学,他在学术界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男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春归,少年也没觉着奇怪,挥挥手道:“去吧,我过会找你,是什么比赛?”
“三华文学杯。”有同学道。
“三华文学杯?!”春归心跳漏了一拍,提高音量大声说道。他保持着怒瞪那位同学的姿势,然后伸手快速盲摸沈雪迟所处的位置,还是男人沉默着将手主动递给他,他才心安下来,猛然拽住沈雪迟的手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呈现一个保护姿态。
“怎么了?”沈雪迟没有错过春归脸上的表情,他感受着牵着自己的手指的人在微微颤抖,耐心地低头询问道:“这个比赛有问题吗?”
三华文学杯是前几年设立的全国中学生征文比赛,虽然没有优秀的历史成绩,但凭借丰厚的奖金与权威认证的含金量在当时还是吸引了不少青少年参与,它的存在本身没有问题,可它依然如同昙花一现,一颗璀璨星星的陨落,很快销声匿迹,彻底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因为几年后,它被爆出了一个震惊全国的丑闻,就连省教育厅都没能逃脱彻查。
春归神色不自然道:“你信我吗?”
沈雪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说:“当然。”
按理说沈雪迟从不撒谎,有了他的承诺,春归应当坦然劝说他放弃这次比赛,可话到喉头,他又咽了回去。
该死的,谁规定沈雪迟只能一味忍让地活着,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荣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