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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织女像,祝祷声似乎仍在身后回响不绝,小鱼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忘记问他“为什麽”。
小鱼儿一直都不太明白花无缺究竟想要什麽。初次交锋,花无缺口中念着移花宫主强加给他使命,后来彼此成了朋友,在决定一生的时刻,他选择牺牲自己。花无缺似乎总活在别人的希冀之下,总在替别的人做些什麽,那麽他真正的愿望呢?
无欲无求,是神仙,是圣人,唯独不像活生生的人。有畏惧,有私心,有苦乐悲愁,这才是人。
如果说小鱼儿曾经看见过他的私心,现在,又看不见了。
小鱼儿驻足停步,拉住花无缺的手,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问道:“花无缺,你究竟想要什麽?”
那话显得他已苦思琢磨良久,才会用上“究竟”二字。花无缺稍稍忖度了他话中意指为何,回答:“我想要报仇,想要移花宫平平安安,想……”
话音渐弱,最后几个字未能听得真切,小鱼儿凑近些道:“想什麽?”
花无缺抿住唇角笑了一下,“想吃你做的菜了。”
巧妙地化解了此刻的进退两难,也将彼此的距离守在了界限之内。
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两人点了当地特有的圆子莲渣闹,是由豆腐、白菜、肉丸搭配成的小锅子,外加一品豆沙窝和回沙酒;小鱼儿又借后厨食材做了白炸春鹅、韭花茄丁和红油云丝,菜上齐时,心想:“这个愿望太容易实现了。”
酒足饭饱,再向东行两刻钟,是无双城最大的绣坊。绣坊门口桌椅摆得满满当当,年轻男女各自拿着一幅绣品,几乎占满整条街。
小鱼儿向旁边摆摊子的老伯打听,原来无双城的习俗是男子赠女子荷包,女子送男子腰带以表心意。绣坊每年都在这儿办刺绣比赛,只要五个铜板,就能拿到一块画好纹样的料子。
小鱼儿以前夸下海口说没有他学不会的本事,当下付了钱,挑了并蒂莲花绣样的蓝色布料。花无缺没听到那老伯说了什麽,以为他只是兴起凑凑热闹,“你还会绣花?”
“不会,但我补过衣裳,应该差不多,都是拿针从这边穿到那边。”
他此时说得轻松,结果等花无缺在邻街听完一出戏,排队买了时新点心回来,看到的成品与原本描出的花样大相径庭,红线和绿线各分两头,怎麽都瞧不出是莲花的样子,最后的缝合收尾还是拜托绣娘帮他完成的。
小鱼儿只觉这奇丑无比的荷包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顺手丢给花无缺,“替我处理了。”
“怎麽处理?”
“随你,最好扔了。也可以用来放些东西,比如白马寺和尚给的那串珠子?”
回想起初入城时的不安感,花无缺就一直将那珠串戴在左腕,不曾取下,至于这个“别具一格”的荷包……毕竟是小鱼儿亲手做的,替他收好便是。
城里热闹的也就这几处,逛完了就该回程。街头隐蔽一角,小鱼儿问起他準备何时动手。花无缺沉吟片刻,说,今晚。
今夜城主府摆宴放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花无缺有些紧张地望着他,“小鱼儿,你……”
小鱼儿瞪大眼睛,以为花无缺又要说些让他别插手的话,花无缺突然伸手用力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抱住,“千万小心。”
小鱼儿嗅着他发间的清幽香气,点了点头。
*
入夜,府内张灯结彩,待陆宇蓉和陆宇蔓姐妹一齐拜过织女,正式开席。
小鱼儿极少参与这种场面,不算慕容家的花船,总共有两次。第一次是江别鹤的宴席,他大闹一场,出了口恶气,扬长而去。第二次是顾人玉和小仙女的喜宴,武林群豪尽皆出席,盛大隆重。
今日到场的除了城主一家,还有陆玄和他母亲,高、杨、罗三姓的年轻子弟,据说都是当家人的子女。那些适龄男女和两位城主千金被安排在同一桌,目的不言而喻。
满屋子的人,小鱼儿只认识陆玄和莲婳,选择了坐在陆玄旁边。
陆玄端起酒杯假意客套几句,趁机塞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亥时”,是花无缺的字迹。
小鱼儿将纸条拢进袖子里,同邻座的人寒暄。
借着七夕的由头,世族为了和城主府攀亲,给城主敬了不少酒,醉酒会让人反应迟钝,正是送上门的好处。小鱼儿身为外乡人却被奉为城主的宾客,自然也少不了被套近乎打探底细。临近散场,他就已醉得“不省人事”,是被家丁用担架擡回别院的。
家丁一走,小鱼儿立时清醒过来,从床下拿出两身府中小厮的衣衫,花无缺跳下房梁,一并换了衣服,贴上人皮面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