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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那儿停止了挣扎,听他一连串像是疑问又像嘲讽的话愣住了。

从五岁起第一次住进琢漪记,就很少有人主动提起我的父母,我也没再见过他们。

所以年幼的我不理解什麽是“倒插门”什麽是“还宗”,更不理解陈守明为什麽突然从一个慈爱的父亲变成抛妻弃子的乌龟王八蛋。

到琢漪记后谢琅与蒋婉青大多时候对我是不闻不问的状态,给口饭给住的穿的就算养好了一个小孩。

谢淑梅则是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让我听她唱戏也很少聊起其他话题。

我心里的疑问堆积太久,终于在这个夏日被一个陌生的少年戳穿。

他恶劣地告诉我,“你爸是个窝囊废,你是你爸生的才跟你妈姓的吧?难不成以后你也要嫁人?”

根植于雄性基因千百年的劣性在他身上展露无遗,犀牛和他的同伴固执地将陈守明和谢淑兰的婚姻定义为一场笑话,而我是这个笑话的结局。

但当时我的并不理解,只是站在水潭边抓着一把谢君玉塞给我的石子儿。

我暗自想着陈守明,想着谢淑兰,最后得到只有两张模糊不清的脸。

在他们离开后我开始有意识地遗忘过去,琢漪记的人也不再提起他们算不清的烂账,可终归有一天我会知晓,就像现在那只犀牛再次拿他的犄角对準了我。

“你还真以为你是老谢家的啊?”他重新捏上我的脸。

“你外公又不是你爷爷,人家一大家子你个外人凑什麽热闹?还是你也是个奇葩,跟那群人一样变态才被收留的?八十娶三十的,还大操大办,嘿,真想得起来。”

“你二姨被人搞大了肚子,你妈也跟人跑了,你爹娘们当够了想当爷们了......”

“你呢,你长这样是不是也能生?”

.......

他们嘲弄着我尚未发育成熟的外表,嘲弄我远走他乡的母亲和疯疯癫癫的二姨,而我就站着,腮帮子被掐得生疼,眼神淡漠。

谢君玉后来说我虽然大部分时候懦弱,但一旦被踩到尾巴报複心会出奇的重。

这样的性格既危险又可怕,因为没人知道我会突然做出什麽事来。

在诣然画室泼了环香香一身污水算,突然后退并把犀牛撞进水潭也算。

在他肥胖的身子沿着边缘倒下去时,我心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兴奋和伤感。

我知道他不会死。

因为我们站的地方不算深,周围有不少管理员和救生员以及垂钓的住客。

在犀牛倒下去的一瞬,而他的同伴还没回神时,我已经跟着他滑了下去。

我不在乎监控拍没拍到这场“行兇”,至少我的动作像极了被欺负后努力挣脱,施暴者和受害者不幸双双落水。

四周的潭水在犀牛的挣扎中翻腾出白色的泡沫和水藻,不少溅到了我睁开的眼里,凉的,刺痛。

头顶是茂密的树林和几缕日光,恍惚中我听到了水“咕咚咕咚”的声音,看到了谢君玉说的那种红翅绿鸠,指尖也触到了这方水潭里的游鱼和冰凉的水。

直到岸上有人大喊,“还有个孩子——”

然后我什麽也听不到了,再度清醒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傍晚的太阳已经变成了橙黄色盘在玻璃横窗外,输液管反射着光点,冰凉的药水顺着我的血液游走全身。

一道黑色身影坐在床前挡住了晚霞,在我醒来后轻轻晃了晃。

我知道那是谢君玉。

然而等我看清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颊是肿的,头发淩乱,眼神却依旧温柔。

“小徵,还难受吗?”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手心温暖干燥,语气正常,没提下午发生的事。

“我看见了红翅绿鸠和鱼。”我望着他答非所问,鼻子却倏忽酸了。

像是到了情感临界的边缘,我突然挣扎着起身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谢君玉想阻止却晚了一步,有透明液体和血混在一起滴在了白色的被罩上。

我看着谢君玉的狼狈模样突然哭了。

“陈守明和谢淑兰不要我了。”

鼻腔里仍有进水后的酸胀感,好像被堵着似的不上不下。我每说一句话都会难受,但仍然固执地向谢君玉倾诉,“他们说谢琅也不要我......我不是家里的人......”

那天的我在哭泣后落进了一个栀子花味的怀抱。

不是面对面的拥抱,而是像抱孩子一样的禁锢姿态,谢君玉把我横抱在他怀里,抵住了我的额头。

他的力气很大,落在我身上却轻柔郑重。

“不哭了,把今天的事情全忘了好不好?”

他拍着我,变声之后声线低沉清透,像是竹林里的一阵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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