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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中没有栀子,但是有桂花,我坐在瑞云峰对面的桂花树下,小心而郑重地打开了那本散发着樟脑丸味道的旧书。
顾亚萍好奇地嚼着口香糖,“这是什麽武侠小说吗?封面这麽老派?”
她不知道我手里这本是她们“真爱文学”的先驱之一,看了两眼那种陈旧的画风就别过了眼,把石子儿踹进了湖里。
“诶,江徵你知道吗?最近八卦可多。”顾亚萍习惯在我翻书的时候和我唠嗑。
感兴趣的书会和我聊书里的内容,不感兴趣的她就和我聊八卦。
她显然对金兰四友毫无兴致,双手托着下巴啧啧,“潘沈榕谈了个外国语的女孩,这两天琢磨着怎麽给人家写情书呢。”
“噢,挺好。”我静静地看着书上的文言文,没有表示。
潘沈榕谈恋爱在我预料之内,他开学的时候就恢複了正常,更别提分班之后看不见我这个糟心东西了。
见我没什麽反应,顾亚萍的眼睛又眨了眨,“那换个话题,你哥换对象了你知道吗?”
我翻着书页的手指颤一下,有那麽一瞬间心尖的痛觉几乎化作实感,但很快被我残存的理智压住。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回换口味了,苏中的校花,练中阮上过电视的那个,真不赖。”
顾亚萍满脸豔羡,“上次是言情小说,好学生和坏女孩,这回是童话,王子和公主。听说还是校花主动的,不像我们这些人......加了联系方式也不敢和他说话,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啊~”
“你也很好看啊。”我真心的。
顾亚萍猛地回过了头。
河畔夜风很轻地把她罩住眉毛的齐刘海掀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我看见顾亚萍咧嘴笑了。
换做任何一对男女这样对话无疑是暧昧至极,但我和顾亚萍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态度,她告白失败后也坦然退回了朋友的身份。
我没想把我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告诉她,因为这种事情无异于叶公好龙。
小说里塑造的人永远完美无缺,爱情永远真挚纯洁,所以能让顾亚萍和女孩们为此尖叫落泪,激动不已。
生活不一样,我不是完美的主角,甚至算不上一个好人。
没有好人十五岁就敢推人下水,没有好人行为荒诞去爱自己的哥哥,也没有好人思想龌龊在背后辱骂环香香,还有那个无辜的中阮姑娘。
我没有顾亚萍那种得不到就坦蕩祝福的心态。
刚才听到谢君玉换女友的时候,我甚至在心底将她丑化成一只狐貍精或是面目可憎的巫婆......
我像个顾影自怜的小丑,自以为是地逃离琢漪记,诅咒着谢君玉喜欢的人,实则根本没人在乎。
琢漪记的人没错,他们满足我的要求,负责地养着我;谢君玉也没错,他尽到了一个“哥哥”的全部责任,只是不再爱我;谢淑兰和陈守明没错,他们虽然抛下了我,可把我交给谢琅也算给了一个好去处......
他们都没错,是我贪婪自私,企图在责任外挖掘那麽一点点爱。
我低着头在顾亚萍无奈的笑意里读完了让我心心念念的故事结局,然后我擡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校园问道,“你说我和谢君玉将来如果各自生了小孩,一男一女的话能结婚吗?”
顾亚萍愣住了,她显然不知道为什麽我跳脱地问出这样一个奇葩邪门的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地思考并告诉我。
“不能吧......生物课不讲过吗?他是你表哥,你们是二代直系血亲,将来生了小孩也就是三代,法律规定三代内结婚算近亲结婚,生小孩会畸形,犯法的啊。”
“噢。”我合上了书,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顾亚萍其实只能陪我坐一会儿,因为她还要回家写作业。
期间我们绕开了刚才那个古怪的问题,她又跟我说了几个八卦,而我也努力的捧了场。
在她兴致勃勃离开后我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任眼泪决堤,在夜晚的校园里颤抖着哭泣。
金兰四友记被我死死抱在怀里,书角被眼泪打湿。
琢漪记里我固执地认定苏易道和李峤的结局幸福美满,以为这样的感情能够得到善终,并一直借此安慰自己。
但那终究是本残篇,完整的结局如今摆在我眼前,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个笑话。
“厥后苏易道以文翰显时,至正元年,官拜天官,娶夫人韦氏,生三子一女。李峤以文词名世,官拜尚书,娶夫人陈氏,生二男,娶道之女为妇。”
.......
“此四友俱得荣超,永垂后世。而心相孚,而德所敬,实为罕见。盖因忠信诚实,而着为后之龟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