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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偷偷地练习,但我怕你会觉得我的喜好奇怪,所以始终没能说出来。”
小羊艰难又竭力地将他埋在心里的秘密向外吐露着。
“可方才,阿柿姐姐绣的实在太……太难看了些,我忍不住……”
听到弟弟说阿柿姐姐绣的难看,女童感同身受地咧嘴笑了,然后,她大声且坚定地直视着告诉弟弟:“我才不会觉得你奇怪!”
见姐弟两人还有许多话要说,阿柿便悄悄拉着陆云门退了出来。
两人往远处走了一会儿,已经看透了这整桩事的少年对着神采飞扬的小娘子出了声:“你早就知道李逢羊善绣工?”
“嗯,前世就知道!”
小娘子拿着绣棚欢快地旋到了他的面前,边倒着走路,边同他说话,“我第一次见到小羊时,已经是窦大娘生辰后的几日了。她身上总带着张爱不释手的溪鸭绣帕,紫羽翘尾,描鸾刺绣,逢人就要拿出来现一现,说是小羊为她绣的生辰礼,神情自豪又欢喜。”
她一倒着走,少年的眼神便不自觉落到了她的脚下,手也微微向她抬了起来,提防着她会摔倒。
小娘子却似乎没有这个自觉,她昂头看着少年,倒着的每一步都走得大胆得要命,脚踝上的金铃丁零当啷地嘈嘈杂响,声音也扬着不停:“而那个时候,未未已经是毫不遮掩的活泼性子,所以我猜,或许正是因为小羊释然后坦诚地表露出了自己对刺绣的喜爱,让未未意识到弟弟的性情喜好真的与自己不同,进而解开了她心中的结。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想,能做对真是太好……”
眼看她快要踩上一块翘起的青石板,少年还是向她伸出了手。
他握住小娘子的手腕又极快放开,垂了垂眼眸,最终还是直视着她、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到我的身边走。”
小娘子一脸的不明所以。
但她没有多问,而是摸了摸自己被少年握过的手腕,窃喜似的露出两颗小虎牙,乖乖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她转了转浮动着波光的明亮眼睛,故意将头扭向无人的一侧,得寸进尺地牵住了小郎君襕袍的袖口。
少年立即蜷起了手指。
但过了许久,他都没有说出让她松手的话。
小娘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面露惊奇地缓缓转过脸,仰起头,观察起了少年的神情。
少年的脊背仍挺拔如松竹,可睫羽的颤动却快了几分。
静了片刻,他看向一直被阿柿拿在手里的绣棚,主动问她:“你是为了帮李逢羊,所以故意将蝙蝠绣成了这样?”
阿柿眨眨眼,像是听懂了小郎君话中的意思,忽地就涨红了脸。
“什么叫故意绣成这样?”
她提高了声音。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绣,没有半点敷衍!你要是嫌弃就算了,我不给你绣了!”
说完,她一把撒开了少年的衣袖,抱住绣棚拔腿就跑。
绣针还插在锦布上。
少年下意识慌了一下,脱口喊道:“小心针!”
奔跑中的小娘子将绣棚从怀中放了下来,但还是没回头,一副气呼呼模样地跑远了。
第49章
49
“小羊都告诉我了。谢谢您。”
', ' ')('那日傍晚,李迎未找到了阿柿。
她抱着筐刚挖出来、泥土都没清洗的白芋头,放到了阿柿的院子里。
“这是春耕时我用去年发芽的白芋头自己种的,在火上烤了做煨芋吃,特别香。”
这便是一个七岁女童能拿出的、最珍贵、最有心意的礼了。
阿柿见了,马上就欢喜地说要生火煨芋,邀她同他们一起吃。
但女童却拉住了她,郑重地同她说话。
“方才,我去找了母亲,问她可不可以在生辰那日带我们去骑马。”
她告诉阿柿。
“以前,母亲过生辰时,也带我们去骑过马。我其实很喜欢坐在马背上兜转,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想快些拉着缰绳到处驰骋。可我一看到旁边小羊只在马背上坐了一小会儿就下了马,我便也不再骑了,此后,母亲问过我好几回,还要不要去骑马,我都摇了头。我觉得我不能去,去了就是在伤害小羊。我不敢去,也不敢提。”
“可是,刚才,我说出来了。母亲好开心,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女童笑着,眼眶逐渐变红。
“原来这件事这么简单,我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可以去争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谁会责怪我……”
她掉着眼泪,如释重负。
那颗压在她小小心口的沉重石头终于被搬开,一大口新鲜的空气突然涌进了她干瘪压抑的肺腔,让她激动地拚命地呼吸,怎么都吸不够。
阿柿蹲到她的面前,慢慢又轻轻地将她搂到了怀里。
将头靠到阿柿的肩上,女童一下就彻底哭了出来,她抱住阿柿,哭了好久好久。
阿柿也不出声,任她的眼泪将自己的小衫打湿。等她哭劲儿过了,才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屋净面。
陆云门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们。
直到两人进了屋,他才低下头,将悄悄爬上鱼缸边沿、正想要将爪子伸向游鱼的大肥猫抱了下去。
大肥猫不等落地,立马就挥着爪子凶悍起来,一口咬住了小郎君腿上的乌皮靴,死也不撒口!
小郎君并没有被咬疼,但却也没办法将大肥猫赶走,只好拿出一条小鱼干,送到它的嘴边,这才让大肥猫气哼哼地松开了牙。
待那条小鱼干被细嚼慢咽地只剩下一小截尾巴时,屋子里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边走边说着去骑马的事。
女童的脸已经洗净,几乎看不出刚刚哭过,额头还画着一个跟阿柿一样的圆圆小花钿,满脸都是勃勃的兴致,看着阿柿的目光充满了信任和喜欢。
阿柿的目光也是一样的。
笑着送走李迎未后,她一个人开心了许久,才想起去洗那筐白芋头,跟陆小郎君吃了顿饱饱的煨芋。
入夜,待阿柿睡熟以后,陆云门去见了恩师李群青,将阿柿这两日的反应如实相告。
李国老决定将儿女接回府,一是为了安全起见,二也正是想借此试探阿柿。
他本心并不相信前世今生这等玄妙异事,可既然阿柿有陆云门至交后代的可能、言谈之中又实在没有能定她欺骗的错漏之处,暗中观察她的反应,便是最妥的办法。
但对于突如其来被接回府中的姐弟,阿柿仿佛熟悉极了,似是早已知晓二人的隐秘性情,令少年看不出能为她定罪的破绽。
李国老听后,抚髯笑笑,招呼恭敬叉手的小郎君到身边坐下,随后拿起手边的提壶,为他倒了杯水。
那倒出来的,竟是枸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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