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眼神,陆弈舟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执着,坚定,明亮,比二十六岁的孟知薇显得更加锋芒毕露,她有一双充满决心的眼睛,看着这样的她,没人会怀疑她最后能如愿以偿。
陆弈舟知道她说的那个项目,就像他知道孟知薇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这是一个默默注视着她很多年的人特有的能力。
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和脸庞,安静地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他突然开口,说:我也可以。
孟知薇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也可以。陆弈舟重复了一遍,定定地望着她,语气认真,公司的项目和企划案,要处理的同事和人际关系,面向股东和董事会的说辞报告这些我都可以帮你,比他更专业,更能切实地解你的燃眉之急。
所以。孟知薇有点发怔地看着他,陆弈舟说:别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只能想到依赖他。
孟知薇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有点不敢相信地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
但是你自己家不是也有公司吗?而且目前还不算是你的。她有点迟疑地问,不确定地道,把这些经验交给我没问题吗?毕竟我们是两家公司,我的公司现在也不能算是我的了,就算你想要提前投资,我也未必能真的报答你多少
陆弈舟看着她,没有继续开口。说出这番话已经抵达了他自尊的底线,他不可能再和孟知薇解释什么,进一步明确自己的想法,他干不出这样的事。
孟知薇却突然弯起唇角,朝他笑了起来。
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是认真的。她眉眼舒展,真诚地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能全都交给你,那我自己就一点成长都没有了。但是如果需要,我会找你帮忙的我没有想要依赖任何人的意思,不管是贺深还是你。不过这份善意我收到了,谢啦,我会一直深深记在心里。
陆弈舟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只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孟知薇对他说。陆弈舟抬了下眉毛,示意她有问题就问,孟知薇眨了眨眼,悄声问他:你既然说我们打算联姻,那我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私底下的协议
陆弈舟看她一眼:本来应该有,但还没来得及签,你就出车祸了。
那我现在临时跟你补个口头的。孟知薇说,一本正经地朝他递过去一根尾指,合作关系达成!我们拉钩。
陆弈舟:怎么,你的记忆又退化到六岁了?
不是!孟知薇瞪他:我知道你说的协议是什么,婚前协议嘛,那个谁跟你签啊?你以后自己去找那个二十六岁的我!我们现在约定的是和十六岁的我的合作,因为
她想了想,笑盈盈地看着他。
因为我们从现在开始算是朋友啦。她轻快地说。
陆弈舟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孟知薇以为他对这番不着调的合作约定嗤之以鼻,下一秒就要开始批判她却见陆弈舟含义不明地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小孩子过家家。他冷淡地评价,却是伸出手来
和她的尾指轻轻勾了一下。
第18章 Chapter 18
回去的时候, 孟知薇婉拒了陆家兄妹顺路送她回家的邀请开什么玩笑,她今早被他们接过来时就在闲聊中发现了,她和他们明明完全不顺路, 被人照顾这点领情就行了, 也不能总这么佯装不知情地占人家便宜。
孟知薇发自内心感谢他们的好意,不过还是坚定地自己上了车离开,她自己的卡现在已经能用了, 她查过数字, 里面的钱是够她花一辈子的数目,她爸爸显然把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了她。
她想要拿回胧郁,完全没有什么金钱上的图谋。只是这家公司是她从小见证着父亲一点点发展壮大的, 从公司历年主推的经典款香水, 到为公司发展所做出的种种努力, 她都一直看在眼里,不能接受那些亲戚不由分说地来摘取胜利成果,话里话外还要指责她爸爸剽窃祖传的配方进行改良,让她爸爸身后的日子都不能落个清净。
开车来接她的是侯叔。对于要不要让侯叔重新回来工作,孟知薇是有过犹豫,也想要放弃过的。毕竟从她主动发给侯叔的那条消息来看,当她的司机不是个安全的工作,如果因为她, 让本来已经脱离这个危险旋涡的侯叔再次搅合进来,甚至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实在是很难接受。
可是像她现在的情况,失去十年记忆, 举目四望, 形单影只, 不知道该相信谁,又实在是孤立无援得厉害,像是把一个还没来得及成长的稚童直接放在了战场上,就算她未来真的是个当将军的料子,一时也无法拨开眼前笼罩的迷雾,看清身后蕴藏的危险。
这件事最后是侯叔帮她做的决定,他主动回到了孟家,愿意重新为孟知薇工作。
我为孟家当了将近三十年的司机了。侯叔和蔼地对她说,从孟先生招我进来到现在,孟家对我是有恩的。叔看着你从出生到长大,看你就像看自己的女儿。现在你身边没人帮忙,我哪能放着不管。我女儿和小外孙那边,我把积蓄都留下了,就算有什么意外,也算是两边都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不后悔。
因为他的这个选择,孟知薇当晚蒙着被子,一个人在卧室里哭了很久。当连篇的打击迎头而上时,她对要面对的一连串糟心事已经逐渐习以为常,却对这样的善意感到很难抵抗。她还活在那个周遭全是善意的年纪,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年后的自己要靠着这样寥寥可数的善意,熬过未来怎样漫长的时光。
坐进自家的车里时,孟知薇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让侯叔先把车开到胧郁,坐在后座里降下车窗,对着胧郁的集团大厦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这是她父亲辛苦了三十年打下的江山,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到现在有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写字楼,城郊的工业园区里还有自己的香水工厂,全国有好几个直供鲜花的花园基地。她遥遥望着那边,出了会儿神,怀念地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我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不太喜欢来这边。她轻声说,我鼻子灵敏,这边都是各种香水复合的味道,每次过来都觉得有点辛苦。现在倒是不一样了,想来也来不了,我大姑小姑,大伯小叔,各个每天给我发消息,殷勤地叮嘱我安心静养,别多操心,好好养身体。我擅自出院的时候他们还生了回气,一个个都怕我哪天突然宣布自己病好了,再回到公司里去碍他们的眼。
侯叔听得叹了口气:这些人也做得实在是过分了些,鸠占鹊巢就算了,还总想着在大众层面上给自己包装个好名声,霸占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想名利双收,抢侄女的东西,半点脸皮都不要。
我总是要回来的。孟知薇说,看着胧郁的大厦,无声抿起唇角。
这一天不会太远。她认真地说,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父亲的一句誓言。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孟知薇草草吃了点晚饭,迫不及待地把今天刚买回来的几本书拿出来,拆掉上面的塑封膜,对着这几本影视项目相关的入门书籍,虔诚地双手合十。
老天保佑我尽快了解掌握这个陌生的领域。她念念有词地胡乱祷告了一番,也不管自己其实是个无神论者,找了点心理安慰之后,壮志满满地带着书上了楼,决定今晚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好好地下一番苦功。
侯叔跟在她身后收拾东西,从吃剩的外卖包装盒到她拆下的书籍塑封膜,边熟练地收拾着边念叨:薇薇,你是不是得赶紧请个保姆回来了?就算家里有家政定时打扫,你每天也是要吃饭的呀,总这么吃外卖哪能行,多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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