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犹豫着,又将身子转了回去: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顾休休低着头,那乌发在马车颠簸间,丝丝缕缕垂在了雪白的颈窝里,声音又轻又颤: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说话时微微带了些鼻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恐惧。直将光头疤脸听得心头一颤,他心里想,何止是要死了,还是要被男人先淫后杀。
她瞧着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又是士族家的女郎,应该是还未出阁嫁人的少女。
未知人事,又花似的年龄与容貌,却要被人活活糟践而死。饶是光头疤脸杀人无数,也是忍不住为之动容,怜惜起她。
他没敢将雇主的要求说出来,似是怕惊吓到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便只好沉默不语。
顾休休见他不说话,心中已是了然。看来四皇子是准备杀了她这倒不像是四皇子的作风,怕是背后还有人出主意八成是他那个心机深沉的母妃贞贵妃了。
但她又觉得事情不止这样简单,倘若只是想杀了她,那刚刚在马车上,光头疤脸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瞧着光头疤脸方才的样子,似乎是准备离开茅草屋,那便说明,贞贵妃必定还有后招,不单单要她死,怕是还要做些让她身败名裂之类的事情。
顾休休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想不到贞贵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是与谋财害命的山匪勾结。
她此刻甚至有些怀疑,上次与母亲前去永宁寺被山匪截杀,又被四皇子碰巧救下,便是贞贵妃为让四皇子英雄救美,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光头疤脸见顾休休也不说话了,心中到底不忍,只好硬着头皮安慰了一句:不要怕,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人早晚都要死的!
顾休休:谢谢,有被安慰到。
她透过茅草屋的破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敛住眉眼,轻声开口:大哥哥你跟我兄长容貌有几分相像,我可以唤你一声大哥哥吗?
哪怕藏在树荫中的顾家暗卫拥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听见这话,却也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定北将军人中龙凤,身形欣长,貌比潘安,怎么就跟眼前凶神恶煞,面目丑陋的男人长得相像了。
光头疤脸被唬的一愣,竟是丝毫不怀疑她的话:你想唤便唤。他顿了顿,又道:那你兄长在何处?
他在平城。
平城不是已被胡人占领?
我兄长是定北将军。他率兵在平城附近埋守三年,伺机而动,誓要将平城夺回。可惜我见不到兄长凯旋而来的那一日了。
她说这话时,忽而抬起眸来,眸中映着盈盈水痕,氤氲着雾气,唇畔仍在笑着,却说不出来的凄楚。
光头疤脸忽然觉得惭愧。她兄长在外御敌,保家卫国,可他却为了锦衣玉帛,贪图些金银财宝,便要害她性命。
除此外,他又有些警醒她兄长是将军,那他帮那雇主害了她后,待她兄长归来,怕是第一件事就是将他虎头山的弟兄们剿灭了。
拿钱换命,这可不是长远之计,那该死的雇主,竟是隐瞒了此事,让他做亏命的生意!
看着光头疤脸渐渐动摇,顾休休又添了把火,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尾哗的一下,坠落在了颈上:大哥哥不用为我难过,我知你们是为了生计不得已为之
她拔下鬓间的金簪,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只求大哥哥帮我,待我殒命后,将这定情信物交还于我的未婚夫
光头疤脸迟疑着,一边伸过手准备接下,一边问道:你的未婚夫又是谁?
太子殿下。
他宽厚的手掌顿在了半空,神色僵硬:太子殿下?
顾休休点了点头。
光头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比鬼煞还可怕的东西,一连向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颈间青筋一根根隐约现出模样。
开什么玩笑,听说半年前隔壁山头的山匪,不知在永宁寺途中截杀了什么人的马车,那太子殿下率着几十余人,冲上去把山头都要劈翻了,山上几百号山匪无一活命,死状极惨。
那该死的雇主,莫不是觉得他好欺负不成,竟是将他当做傻子般欺瞒,连定北将军的妹妹,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都敢让他来暗害!
妹子,你唤我一声大哥哥,那我便也舔着脸跟你攀个兄妹的关系。大哥哥是受人蒙骗了,那女人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那雇主叫我绑你来此处,便不必管了,她自会派人来,将你先淫后杀。
面对一个容貌倾城的妙龄小姑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他有些难为情,看起来略显扭捏。
光头疤脸连忙表态:但你放心,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又怎会坐视不管,她的人还没有来,我这就将你放了
顾休休原本只是想套一套话,用兄长和太子殿下的威名震慑他一番,迫他说出贞贵妃的计划。
倒没想到太子殿下的名号这样好用,在她说出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后,光头疤脸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竟是二话不说就要将她放了。
她想起他方才所说的那女人,心中更是确定了今日的幺蛾子是贞贵妃搞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身败名裂的法子,与那日在采葛坊大同小异,不过是上一次在采葛坊是想毁她声誉,而这次却是想毁她清白。
这样想来,采葛坊下药应该也是贞贵妃做的了。
顾休休含着泪的眸底,闪过一丝寒意,又很快转瞬即逝,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缀在睫前的泪水泛着剔透的光:大哥哥,我想见一见他你方才说会有人来,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并不曾与人结仇,怎会有人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害我
她嗓音带着些微微的哭腔,可谓是梨花带雨,任是哪个男人对上她的眼眸,都要愣上一愣。
可是
大哥哥怕他伤害到我吗?不会的,有你在这里我相信大哥哥。
柔弱的美人用如此恳切又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还一口一个大哥哥,光头疤脸的内心得到了很大满足,立刻拍着胸脯道:妹子放心吧,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躲在树荫里一脸警惕的暗卫们:这演的是哪一出,美人与野兽茅屋义结金兰?这么快就倒戈了?土匪的职业素养在哪里!
没让顾休休等太久,那茅草屋外便有了动静,听见脚步声,光头疤脸迎了出去。又很快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段黑布条:门外那人还带了三个随从,让我将你眼睛蒙上,才敢进来。
顾休休点头,配合着光头疤脸将黑布条蒙在了眼上,那黑布条的布料质量不是很好,有些透光,但隐隐绰绰能大致看到眼前的事物。
茅草屋的门被推了开,一道欣长的身影步入屋内,令屋外隐蔽在树上的两伙暗卫们,再次提起了戒备心。
那人越走越近,终于停在了顾休休身前,见她发丝凌散,双手被麻绳捆住绑在桌角,脸颊上似有泪痕,像是刚刚才哭过,不禁心神荡漾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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