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日啊等救兵寻过来了,她估计已经凉透了吧?
顾休休抬手擦了一下额间的汗水,敛住了胡思乱想的心绪,将藏在腕间的柳叶刀攥紧了些。
山匪按照铁牛的吩咐,送来了两套布裙和一盆热水,她端进去,擦了一下四肢和脸颊,到底没敢脱了浴衣再换衣裙,只是将宽松的布裙套在了湿透的浴衣外边。
虽然穿在身上有些不舒服,顾休休却也不怎么在意,都到这个时候了,有命在就不错了,哪有时间矫情那些有的没的。
她依着大当家方才说的话,推测出四皇子此次行事应该是较为谨慎,将给大当家的钱财分为了两份,一份是定金,另一份则是事成后的尾金。
因此大当家才要等到傍晚再动手尾金该是傍晚才送过来。
但她不理解,为何要办什么篝火会,又是喝酒吃肉,难道大当家不应该拿了尾金就赶快带着山匪们跑路吗?
还是说大当家压根就不想带那些山匪离开,而是准备自己拿钱跑路?
若如此说来,他怕是要将这些山匪们留下,当做顶罪的替罪羊了。
顾休休眉头一蹙,不知为何,却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四皇子怎么可能让大当家留下活口用以顶罪?
山匪们死无对证,才是四皇子摆脱嫌疑的最好方式。左右虎头山上的山匪们都死绝了,还能怎么往他身上查?
所以傍晚的篝火会,其实不过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山匪们都会死在这篝火会上,而顾休休也是。
等到官府查到虎头山,找上来时,能找到的只有遍地的尸体。
这次四皇子倒是有了几分脑子,吃一堑长一智,知道怎么借刀杀人,再栽赃给别人,将自己撇清关系。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北魏家族的权势,比起贞贵妃的伎俩,四皇子还是逊色不少他的做法绝不会是天衣无缝,有心人想要查,就能查到他身上去。
更何况灭口就要灭绝了,留下一个大当家带钱跑路,那便是后患无穷。
顾休休?有人唤了她一声,将她的思绪唤回。
顾休休抬头看去,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被来人扛了起来。
这山匪也十分健硕,她被扔在山寨门口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好像是大当家身边的人。
她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却丝毫憾不动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山匪冷声道:大当家要见你。
说着,他一手掐住了她的后颈,似是在威胁她,倘若再是乱挣扎,指不定要怎么样了。
大当家的院子离马厩并不太远,顾休休被扔下来的时候,听见身前响起了笑声:轻一点,你这个莽夫,再摔坏了这美丽的小姑子。
这笑声又低哑又尖锐,是一种无法用无言形容的声线,只让人头皮发麻。
早就听四皇子说你很聪明,没想到却是真的大当家走近了她,俯下身子,指尖轻轻滑落她的脸颊,勾起一缕发丝,嗅了两下:你该是一早就猜到了,是谁要你的性命了?
他陶醉似的,发出一声叹息:我本想多留铁牛半天,谁知道他跑到我院子里来,翻出了我藏好的一千金
是你告诉他的吧?铁牛可没有这么好的头脑。
顾休休向后退了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的身上有一种汗臭味,混着似是旱烟的气息,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许是捕捉到了她眸中的抵触,大当家脸上的笑容一僵,冷哼一声,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屋子里拖过去。
贱人!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他动作粗暴,说话时后槽牙都在用尽,显得嗓音更加尖利。
大当家踹开了门,将她拖了进去,一只脚刚踏进去,便已是迫不及待地抬手解着腰带,俯身而下,朝着她身上压去。
他趴了过来,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腰间,撕扯着襟带,口中含糊不清发着低吟。
几乎是下一瞬,他闷哼了一声,动作停顿住,喉间似乎是发出低低的咕噜声,怔怔地抬手朝着冰凉的颈间摸去。
顾休休皙白的小手,此刻正贴在他的颈侧,随着她掌心微微用力,那刺入他颈间的柳叶刀,也缓缓向里进了一寸。
她美丽的双眸冷冰冰的,看不出太多情绪来,只是让大当家浑身泛起寒意。
她没有松手,死死地抵住那一柄柳叶刀,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直至完全没入血肉,在大当家惊恐的神色中,倏忽向外拔出柳叶刀。
血似是喷泉,不断向外涌着,从颈间那道细长的伤口中迸溅了一地。
他无力地瘫倒在她身上,那殷红的血向外流淌着,她清晰地听到自己错乱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呲呲的喷血声,溅到了她脸上,颈上,双手上。
顾休休再也没有力气推开他了。
她浸在鲜血中的双手止不住颤着,忘却了呼吸,空气中都沉淀着腥臭的血味,混着他身上的汗臭,让人胃里翻滚,胃酸瞬间从喉间向上涌了出来。
双耳嗡嗡作响,她瘫软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胸口骤然起伏,缓缓移动着僵硬着的脑袋,大脑似乎停止了运作,只有麻木和恐惧,并着一种无力感从四肢向内蔓延。
豆儿
闻声,她慢慢地偏过了头。
看见晦暗不明的屋子里,落入一束光。
门外立着的太子殿下逆光而来,他原是一道漆黑的影,而后离她越来越近。
她眼角落下一行泪水,嗓音沙哑:元容?
他的眉眼有了形状,似是没有看到一地血迹,苍白的手掌握住了她颤抖的手,嗓音轻柔又温和:是我。
第37章 三十七条弹幕
顾休休不知道他是何时移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大当家, 那尸体似乎还滚热着,流淌出的血液粘稠又殷红,烫得灼人。
在行宫中被铁牛掐住脖子的时候,她没有掉一滴眼泪。被刀刃抵住脸颊, 将要毁容的那一刻, 她没有哭。
就连她被大当家扑倒压住, 将那柄柳叶刀没入他颈间,被他的血迸溅了一脸, 看着他如同被割断喉咙,扑棱着翅膀垂死挣扎的鸡一般抽搐时, 亦是没有落泪。
可自从看到了元容,顾休休就止不住了泪水, 大颗大颗的泪珠, 汇成一行清泪, 从眼角落下去,沿着脸颊流淌而过, 沾染成了血色。
豆儿, 没事了元容将她从血泊中拉出来,苍白没有血色的大掌覆上她的脸庞, 有些冰冷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 轻轻拂落泪水与迸溅上的鲜血。
我,我杀人了
顾休休努力睁大眼睛, 试图从朦胧的雾水中看清他的脸,她染血的手慢慢颤着, 抽噎着,一头撞进了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似是绝望又崩溃地放声哭了出来。
她连鸡都没杀过,可她刚刚却杀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难以冷静下来,浑身瘫软无力,却用双臂紧紧叩着他,身上的血迹沾染上了他的白狐裘,他也毫不在意。
元容抬手,轻缓地,一下一下,慢慢拍着她弓起紧绷着的身子,没有温度的手掌落在她抖如糠筛的后背上,低声道:不是你杀了他,是他自己撞在了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