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元容不是意气用事的那种性子,诏狱里关押的都是无恶不作的囚犯,元容与刘廷尉乃是发小,平日里元容也没少到诏狱去,怎么偏偏这次对靖亲王世子动了这样的怒。
转念一想,忆起元容的生母,皇后便又了然了。
元容的生母,便是被皇帝醉酒后强迫,若非如此,又怎么会不堪受辱,多次自尽被阻拦后,仍是一心想死。
最后生下元容,还是吞金而亡了。
而那靖亲王世子亦是当街强抢妇女,还将其亵玩至死,怕是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他才会这么大的反应。
思及至此,皇后却是不敢多提此事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她看向顾休休,道:小顾,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看起来这样苍白?
顾休休哪里好意思提为什么,她赧红着脸颊,只道是:昨晚上雨声太大,没睡好。
皇后怔了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夏嬷嬷,赶紧吩咐御膳房,给小顾炖一碗补汤来。随后,她看了一眼元容:小容,不是本宫说你,你虽然年轻气盛,但也要知道节制。
顾休休觉得皇后似乎误会了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却被元容按住:母后教训的是,往后不会了。
对了,今日献舞的女郎中,母后可还记得其中有一个叫王雯的王家女郎?
皇后点头:记得,你不是说,王雯被西燕人劫走,藏了起来。现在的王雯,则是西燕人通过换颜蛊假扮的。
元容还说,真的王雯没有死,因为换颜蛊需要依靠她体内的母蛊,才能让那西燕人继续维持王雯的容貌体形。
若是现在杀了假的王雯,那被藏起来的真王雯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会被西燕人的帮凶杀死。
因此皇后心里虽然有了数,但顾及王雯的性命,一直没有揭穿假的王雯。
皇后连忙道:你放心,本宫没有在她面前漏出过马脚,这几日习舞也是照旧。
元容道:献舞的女郎之外,可有替补的人选?他顿了顿:要与王雯身形相仿的女郎。
这一下,可把皇后为难住了。
历来献舞之时,为了防止当天出现什么意外,都会顺带培养几个替补候场的献舞女郎。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替补的献舞女郎中,并没有跟王雯身材相仿的王雯的身材,较于其他女郎来说,更为清瘦高挑。
除非不从替补的女郎中选,而是临时找个身材相仿的女郎上去顶替。可这样问题又来了,随便找个人顶上去,那人不会庆善舞,那岂不是露馅露的更快?
顾休休见皇后一脸为难,忍不住问道:长卿,你要替补的女郎做什么?你找到被西燕人藏起来的王雯了?
元容解释道:找到了大概的位置,但不确定王雯具体在哪里,若是想找到她,需要些时间。
就怕赶不及,如今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要开宴了。
那西燕刺客假扮的王雯,自是不可能让她上场,万一在宴上行刺了哪位权贵,刺客披着王雯的脸皮,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便是皇后和王家担责。
只能是在上场前,便将西燕刺客制服,换上与王雯身形相仿的女郎上场,总之会带着面纱献舞,看不真切。
这样尽量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若真是寻不到被藏起来的王雯,那也是尽力了。
皇后想了一圈,也没寻摸到什么身形相仿的女郎,叹了口气:王雯生得高挑,大抵是寻不到替补她的女郎了
话音未落,她看到顾休休,翕动的唇瓣微抿:小顾的身形好像跟王雯差不多?
而且顾休休前段时间在北宫里照顾顾月,隔三差五就会陪她去兰亭苑看女郎们排舞,不但身形相仿,顾休休看了那么多遍排舞的细节,大抵上去走个过场,将善庆舞完整跳下来还是可以的。
不行。几乎是皇后提出来的同时,元容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个提议:生死有命,寻不到替补便作罢。
顾休休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去跳舞。更何况,她如今是一国太子妃,怎么能跑到宴会上献舞,若是被人认了出来,那便是贻笑大方,要让诸国使臣看笑话了。
皇后说出来后,便也意识到此事不妥,她连忙道:倒是本宫急昏了头。
顾休休宽慰道:母后不必担心,左右说到底,让替补上场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就算没有替补,只要宴会中途出些状况,也能达到一样的目的。
具体要出些什么状况,那便多了去了。
可以是皇后不慎将酒水打翻,洒在了皇帝或是太后的身上,这两人可是宴会的主心骨,若是中途去更衣,那献舞自然会延后。
也可以是元容在宴上忽然咳血晕厥到御膳房随便搞一些鸡血或牲畜的血,涂在帕子上,能唬住旁人就是了。
元容毕竟是一国储君,身体出了状况,那宴会也只能暂停,先叫御医诊治过后,若无大碍,才能继续。
当然,这都是下下策。
西燕使臣也在宴上,若是发觉异样,大抵也会让人传信,杀了王雯。
若是能赶在献舞之前,找到被藏起来的王雯,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休休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皇后听了之后,赞赏道:小顾,你真是聪慧过人。可惜是女儿身,不然定是能驰骋沙场,率兵杀敌,成为一代名将。
前半句是夸奖,后半句则是惋惜、感慨。
顾休休听了出来,那句可惜是女儿身不但是在说她,似乎也是在感叹皇后自己。
皇后性格率真洒脱,又喜好舞枪弄棒,本该像一匹野马肆意不羁。最后却因为家族联姻,被送进了北宫,生生驯没了野性,困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囚笼之中,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这样的事情,又何止在北魏,哪怕是顾休休生活的那个年代,身不由己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顾休休又在永安殿与皇后闲聊了一炷香的时间,喝过了夏嬷嬷送来的补汤,待到差不多开宴的时间,便跟随元容先行离开了永安殿,前往设宴之地。
途中,元容似是无意地提起:豆儿,你觉得谢怀安这人如何?
他突然提起谢怀安,顾休休愣了愣,想起清晨跟着谢怀安一起进乾明殿的事情,怕他误会,便解释道:我被御前侍卫拦在了乾明门外,刚好遇到了谢怀安的马车
上次在采葛坊,我提点过贞贵妃对他有异心的事情,本是想挑拨离间,让他们两人内斗,谁知他却不上当。
只在临走前说欠我个人情,我便想着趁着今日,让他还了人情。
顾休休解释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她只差竖起来手指发誓了。
元容见她一脸认真,不由失笑,抬手覆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孤只是随口问问。
顾休休怔了一下。
就只是随口问问?
所以,他其实并不在意谢怀安有没有跟她走得近,也不在乎她对于谢怀安的看法。
思及至此,不知为何,顾休休却是觉得有些失落。
假若元容与一个容貌佼佼的未婚女郎走在一起,她大抵心里是会胡思乱想的。
她本是怕他误会,才慌忙解释。谁料到最后,他只是随口一问,似乎只有她,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顾休休很想甩开他的手,却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她跟他相差七岁,何况他本就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稳重,不会拈酸吃醋那一套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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