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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如何,不幸却又如何?綦阁主,你太瞧得起在下了。”
郑柳微微一笑,接着,手上一紧,竟在瞬息之间,便将剑刃直送到我们面前——
綦北星蹙眉,闪身,擡手,点穴,轻一用力,便将那手卸了力,宝剑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郑柳似乎早料到綦北星还有这样一手。他毫不犹豫地将左手送上前来,不加任何兵刃,便与綦北星开始过招。
肉搏不比方才的情形,倘若不是彼此相熟,贸然出手相助很容易误伤。
和方才持剑的笨重不同,卸下剑刃的负担后,郑柳的招数招招都比方才更加狠辣。或是诡谲难辨,或是剑走偏锋,将将十几招过去,綦北星已有不敌之势。
“綦阁主,犬子究竟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郑柳从齿间猛然挤出这句话,接着一转手,提掌便击向綦北星后心口。
我暗叫不好。
来不及想太多,我提刀便飞去。郑柳余光瞥见这一兇悍的攻击,料得自己也不可能接下这一刀,只好生生向后一撤。
终于,瞅準二人相离的时机,我缠入这场死斗之中。
“教主怎麽能说藏呢,先不论令郎在阁中日日自得,便是在下将他带走的那一日,也是令郎甘愿的。”
闻言,郑柳的拳风越来越淩厉。我有意让綦北星退出这场死斗,但他却不肯,只是卸下了方才一过招时的淩乱,开始有意用些修仙人善用的灵力、内功之类的技巧,攻其不备。
有我全力与郑柳相纠缠,綦北星这抽离并不困难。然而没遮几下,郑柳却忽然短暂地来了兴趣,道:
“原来京城中所言非虚啊,堂堂武林第一的大侠李一槿,竟然是以我们细柳派的功法为基础的——原来是同门!”
“谁跟你们这些人是同门!”
一股怒火直沖大脑,小梅的笑容浮现在我面前。
我恨不能当场手撕了这狠毒的帮派教主!
然而,越是本能地调用了细柳派的基础功法,我与郑柳的争斗就越不占上风。他太熟悉这一套功法了,就连每次招式衔接的位置都能精準找到攻破的时机。我想要冷静下来改用当年黄师傅所教授的功法,可郑柳的节奏卡得越来越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跟着这节奏走。
“侠士,你说,你用这功法为底、可成为武林第一,那是否说明,我们细柳派,就是武林第一的帮派呢?”
“不可能!”
我瞅準时机,狠下心来,借着郑柳击向我肩头的那一拳,终于一掌拍在郑柳心口。
郑柳不是傻子。他看出自己逃不过,于是便将内功彙聚在心口前。一掌下去,虽然伤得依旧重、唇角又渗出一丝血,但力度已经被抵消掉不少。
反倒是我,掌心传来阵阵难忍的刺痛。
不,不仅仅是掌心。郑柳那一拳尽管有所卸力,但落在肩头,依旧不是个轻省的力道。我已觉提不起右臂,却还是拼了命地想要先制住郑柳。
但仅仅是受伤也已经够用了。綦北星瞅準机会,一剑送入郑柳上腹,顺力送下去,将郑柳钉在了地上,又注入灵力,叫他动弹不得。
“教主可别急着往生,您的命留着还有用呢。”
我不敢低头看自己那受伤的手,只怕万一看到了伤势,就真的再支撑不住了。
见得局势已经稳定,我终于忍受不住,颤颤巍巍地低头。
我无法描述这是个什麽样的情形。
或者说,到了此刻,我的手臂已经很难被形容为手臂了。它的颜色变得像是劣质的人偶,碎骨又顽强地从皮肉间穿刺出来。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具体还有什麽伤,但很奇妙的是,竟也察觉不出与眼前情形相符的痛觉,只是麻木。
“一槿兄!”
綦北星惊呼一声。
他迅速奔过来,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在那张悲悯、平静惯了的脸上,看到如此慌张无措的神情。惊惧化作一丝苍白,沖淡了他方才殊死搏斗后脸颊上的绯红,竟意外将那颜色调和得更为柔和。
还挺漂亮的,我在重伤后的麻木中迷迷糊糊地想。
下一秒,我落进一个染着海棠花香的怀抱。
“还有救吗?”
我觉得綦北星应当是真的慌了神。他离我那麽近,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从我口中呼出的热气拂动了他方才晃下来的几缕碎发,可他却毫不为之所动,只是一边检查着——其实应当是徒劳,只不过是还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我那伤到看不出形状的右臂,一边试着用我扯断的衣袖扎住伤口止血。
“有救,我在,怎麽会没救。”
他本能地重複了一遍这句话,但我从他那惊慌又痛苦的神情当中也看得出来,没救了,没救得透透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