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低沉冰冷的声音顺着晚风飘出去很远:最近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那只老狐狸的注意,日后行事,怕是更加艰难了。
云初双手抱拳低头,粗噶难听的声音没有起伏:皇上放心,属下绝不会让您失望。
墨迟看着地上的人,掩盖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他很想将人扶起来,很想将对方抱进怀里,可是现在不能。
你最近,先休息一段时间吧,手上的事,交给暗一去做。
云初一直没有抬头,直到男人的这句话完了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对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云初在那双气势逼人的眼睛里,看见了丑陋的自己。
他只剩下了一身武功,却连现在,对方也看不上眼了。
将心里的酸楚苦涩一并咽下,云初低头,不让墨迟看见他眼里灰色的情绪,道:属下遵命。
墨迟不再说话,只是转身背对着他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却不料,这一别,再次相见,云初留给他的,只剩下了一副冰冷僵硬的躯体。
磅礴的大雨中,墨迟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看着被随意丢在院中仅用一张白布盖着的尸体,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皇帝与暗卫(三十三)
而另一边,一定黑色金顶的轿子稳稳的停在一旁,站在一旁的下人躬身垂首,挑起一角帘子,豆大的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对方却一动不动。
轿中,一身玄色常服的傅娄看着他,那张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此刻竟然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笑容里的恶毒和畅快,深深地灼伤了墨迟。
墨迟僵硬着身子,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用毫无敬重的话语控诉着地上已死之人的罪行。
深夜潜入丞相府妄图行刺,还想偷走书房中的重要文件,行踪暴露后负隅顽抗,竟然意图杀死丞相。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罪无可恕的死罪,简直算得上死有余辜。
墨迟听着傅娄宛如恶魔一般的话语,咬牙,咽下了唇齿间的鲜血,扯出了一抹笑容:丞相受惊了。
傅娄:臣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此人招式手段皆残忍无比,背后肯定有人,还望皇上以后多加小心,以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墨迟没说话,傅娄说完这番话后告辞离开,轿子晃晃悠悠出了宫门。
天上的雨势没有任何变小的趋势,墨迟站在屋檐之下,挥手屏退了宫里的所有人,直至朱红色的大门被合上,他才像陡然被惊醒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入雨帘中,然后跌坐在尸体旁,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发抖。
云云初男人小心翼翼地呢喃着云初的名字,地上薄薄的不了早就被雨水湿透,殷红色的血迹缓缓蜿蜒,而后被雨水毫不留情的冲散。
墨迟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停的颤抖,他不敢揭开白布,他害怕。
地上躺着的人一定不会是他的云初,他的云初明明还好好的,昨天之前还同自己说想要外出云游。
他不敢相信,明明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溅着泥水的白布最后还是被掀开,墨迟看着那张惨白微微发肿的脸,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干净。
失去了全世界的男人抱着地上的尸体,崩溃得嚎啕大哭。
画面一转,已是一年之后,墨迟站在寝宫的角落,看着终日靠酒入眠的自己,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再过一日就是元宵,这段时间以来,他看着朝堂上越发严峻的形势,看着底下那群野心昭然若揭的臣子,想要拉着所有人为他的云初陪葬的疯狂想法日渐高涨。
墨迟看着前世的自己从云初死后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心里一片悲凉。
他觉得前世的自己很懦弱,懦弱得让他觉得很可怜,若是换做他,他一定,会将那些伤害云初的人,踩在脚下,一点点,一点点打断他们的骨头,然后,放干他们的血,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享受痛苦,最后,在痛苦中绝望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墨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血腥,可以说是已经魔怔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如果可以,他愿意将灵魂出卖给恶魔,只愿能狠狠惩罚那些伤害云初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知晓前世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墨迟才会觉得对方依旧太过仁慈。
也许是这么多年的压抑和委曲求全,多少磨掉了他的一身傲骨和叛逆。
元宵如约而至,举国欢庆,一片歌舞升平的大好景象,谁也不知道今天过后的明天,该面对的是怎样一副光景,索性珍惜当下,过好现在。
元宵过后,京城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直至阳春三月,天气依旧寒冷无比,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所有的人都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直至四月初,阿依国叛变,起兵攻打云国,势如破竹,至此,云国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战争。
以往云国人最引以为傲的防线和战士在阿依国的攻打下,就像纸糊的老虎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些朝廷上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官员,终于在敌国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才一个个的慌了神。
憔悴不堪的天子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地下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眼里带着疯狂和尘埃快要落定时的解脱。
傅娄因为战事愁白了头发,三年的时间仿佛老了好几十岁,他还没过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他还没有坐上那一把代表着一切的椅子,他不能让云国亡国,所以他一直在奔波,一直在觐见,向墨迟提出一个又一个解决的办法,割地,和亲他能想的都想了,可是以往他指东就不敢往西的男人,这一次却对他做的一切视若无睹。
就在傅娄心惊对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准备逼宫重新扶持一个傀儡的时候,男人竟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打开了城门,将门外的敌军,全部放了进来。
锃亮锋利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傅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踉踉跄跄着被士兵推到高高的城墙之上,底下,血流成河。
在他的不远处,是一身红色喜服的男人。
傅娄看着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无比:皇上
墨迟转过身看着他,一身红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丞相,你来了,朕已经等你很久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傅娄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慌。
年过半百的男人强自镇定,却在看见墨迟缓缓从身后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你打开的城门将他们放进来的?!傅娄不可置信地开了口。
墨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配上冰冷杀意的目光,宛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看来丞相还不是太笨,怎么样,朕给你们准备的这份大礼,丞相可还喜欢?
傅娄听着他的话,震惊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疯?朕早就在你杀死云初的那一天就疯了!墨迟看着面前的男人,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周身杀意弥漫。
第二百四十九章 皇帝与暗卫(三十四)
傅娄看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和周身毫不遮掩的杀气,两腿战栗。
而就在这时,从墨迟身后缓缓走出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高大男子,几乎是一瞬间,傅娄便已经认出对方是元宵宴会上前来朝见的附属国的使臣之一,阿依国的三皇子阿赛鲁。
对方人高马大,五官刚硬,那双鹰隼一样的眸子冷冰冰的落在他的身上,目光里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还有可怜。
答应皇上的事情本皇子已经做到了,现在,是不是该到皇上兑现自己的承诺了?阿赛鲁的目光淡淡的从傅娄身上略过,没有丝毫的停留,他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男人,浑厚的声音在飒飒的风声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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