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衣的男子身形悬浮在这片红色的烟雾之中,墨发翻飞,衣袂飘飘。俊美的容颜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美。
云初来到后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十四岁的少年像是春天里拔节而长的竹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豆丁。
长开之后的五官清秀俊逸,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美,往往是山上那群小师妹口中谈论得最多的对象。
云初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子,清亮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直到对方倏地睁开双眼,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泛着寒气与杀意像一支利箭一样准确无误地破开空气朝他而来,少年这才猛然回神。
眨眼间,瀑布之上的男子已经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身形一晃,站在了他的面前,那双眸子里的冷意已经被如水的温柔所取代。
小初。男子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尾调总是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缱绻,好像情人的呢喃一般。
师兄。云初回过神来,低声唤他。
墨迟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抬手像往日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了?
掌门回来了。
墨迟听着云初的话,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顿。
他的这个掌门师父,在他记忆中就一直是在外云游,如若不是有什么紧急事情,他一般不会回来,墨迟自从来了之后,就没见过他,门里有什么事情,都是七个峰的长老在处理。
二长老传信过来,让你去掌门住的地方,说是找你有事。云初微微皱了皱鼻头,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情愿。
墨迟看着他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按捺住心里想捏一捏对方脸颊的冲动,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赤火剑轻轻一抛,扔进了云初怀里。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云初熟练地捧着他的剑跟在他身旁:也不知道掌门师父找你有什么事,二长老也没说。
不说就不说,我去了就知道了。墨迟的声音平静,一点也不在意。
师兄,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啊?云初停下脚步微微仰着头看他,清冷的嗓音放软了声线后有着一种别致的韵味,像是刚从雪地里开封的陈年佳酿。
你啊,这句话已经说了四年了,就不能改改?墨迟有些无奈失笑。
云初:改不了了。
行了,乖乖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墨迟说完这句话后就又继续往前走,云初看着他听吧修长的背影,小小声嘟囔:还说我,四年了,你也只会用这一句哄我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茅舍,二长老穿着一身雪色长袍,正背对着他们欣赏挂在墙壁上的画,那是墨迟去年冬天的时候和云初赏雪,随手描的一副红梅雪景图。
墨迟拜见二长老。
云初拜见二长老。
两人同时弯腰拱手行礼,二长老转身看着他们,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墨迟身上,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泛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用多礼。
墨迟,掌门回来了,正在清月斋等你,你随我走一趟吧。
弟子遵命。
清月斋位于主峰最高处,占据了山头最高的一部分,二长老施法,带着墨迟来到了清月斋门外,眼前棕红色的大门紧紧闭合,四周一片安静,竟是连一丝声音也无法听见,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诡异,墨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二长老一眼,然而对方像是毫无察觉一般,衣袖一挥,面前紧闭的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进去吧,掌门在里面等你。
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后,二长老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墨迟回头,看着面前屋檐下那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清月斋三个大字,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抗拒,还有害怕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师兄与小师弟(七)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抗拒和恐慌,尽管墨迟很确定自己在前世的资料里并没有看到有关于清月斋的任何记载。
男子皱着眉头,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抬脚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偌大的清月斋里安静得连一丝风声也没有,空无一人的庭院走廊处处彰显着神秘和诡异,墨迟不动声色的释放出神识向四周打探,却在触及正前方不远处的寝殿时,一下就被一阵猛烈的灵力击退了回来。
神魂受到冲击,墨迟脸色陡然一白,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下一秒,唇角一丝嫣红的鲜血就流了出来。
小迟,进来。一声低沉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虚幻飘渺,让人听不出喜怒。
墨迟清楚的感觉到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自己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同时心里的恐惧一下子升到了最高点,像是一根已经被绷到极致的线,此刻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也能让它瞬间断裂。
垂在身侧的手在墨迟无意识的时候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里。
墨迟看着前方张着血盆大口等着自己的大门,抬手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迹后,面无表情地踏了进去。
明明是盛夏时节,然而清月斋却冷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却往里走,里面的温度就越低,等到了掌门寝殿外的时候,嘴中呼出的空气都变成了一团白雾,墨迟垂眸看着地上角落里凝结出的晶莹霜花,纤长的睫毛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弟子墨迟,前来拜见掌门。
墨迟低着头拱手弯腰行李,声音低沉平静。
紧闭的玄色大门内一片安静,里面的人没有说话,墨迟也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一动不动。
尽管他是火灵根,体内的真气却依旧抵御不了这清月斋的玄冰寒气。墨迟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自己周身的灵力仿佛被压制了一般,就像被冰块堵塞后的管道,灵力受到阻碍无法运行。
咳咳咳
过了半响之后,门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墨迟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外,直到屋内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听到了一声沙哑粗噶的声音,像是破了的老旧风箱。
进来。
墨迟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起头推开门。
空荡荡的寝殿里挂满了白纱,无风自动,放眼望去全是白色,大殿的四周烧着炭火,火焰旺盛,然而却没有一丝温度,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跳动的火苗,外表竟然都被一层晶莹剔透的寒冰所包裹。
墨迟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轻扬的白纱后有着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形,对方一只手支着脑袋侧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墨迟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掌门师父。
师父。
床上的男子一身雪白无暇的白衣,一张脸美如谪仙,银色的头发未束发簪,凌乱的散落在肩头和床上,对方面朝墨迟,双目微阖,银色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只即将振翅欲飞的蝴蝶。
在他的身前放着一方雪白的锦帕,不过现今上面却多了一抹刺眼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