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笑了,这么小的孩子检查也是遭罪,先开两盒肥儿丸回去吃着,这病根子是脾虚,营养既要跟上,又要少量多次,别一口气把孩子撑坏。
卫孟喜这才放心,又叫四个大的上来,请她帮忙看看,要不要也开点药。
好着呢,啥都不缺,就缺
心眼儿!大聪明抢答。
整个诊室的大人都被他逗乐了,卫孟喜扶额:
刘红军因为下午还有事,就先坐拖拉机回公社了,卫孟喜带着孩子们,直奔县国营食堂每人要了一碗水饺。
这年头其实已经有私营业主了,但上头文件精神晦涩难懂,外头社会变化又太快,给这个穷乡僻壤的冲击太大,做小生意到底是投机倒把,还是合法合理?这谁也不敢保证,所以店铺还是以国营、集体的为主。
妈这饺子可真大!
还能看见肉哩!皮薄馅儿大,透过晶莹剔透的饺子皮似乎能看见淡粉色的肉,能不香吗?
卫孟喜这一趟,不仅抢回了500块钱,还拿到了一百来斤的粮票,反正她也不指望能把所有粮票一次性抢回来,穷寇莫追,万一让陆小玉狗急跳墙抖落出来,公社领导以家庭矛盾为由把她推诿回陆家,那她连这点钱都保不住。
有钱有粮票,那自然是要吃个够的,再跟大师傅说两句好话,另外出两角钱,请他帮小呦呦蒸个蛋羹,滴上两滴香油,吃得小丫头直嗦舌头。
嘴巴不利索,就只会急切的呲溜,脸颊鼓鼓的,红嘟嘟的小嘴油漉漉的。
妈,我妹真高兴,以后咱要能天天下馆子就好咯。
要是再给我妹买一件四姑那样的花裙子小皮鞋,我妹肯定更高兴,对吧呦呦?四姑每个礼拜回村,那都是整个菜花沟的风云人物。
小呦呦张着手啊啊叫,这可把卫红乐得,挤过来抱着卫孟喜的手臂晃,妈你听见没?我妹也喜欢花裙
我看是你想要吧。因为高兴,卫孟喜也不忍说她,只是摸了摸她耳朵,乖,这些东西以后都会有的,咱们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啥?
看病!根花根宝齐声说。这对花棒,一直默不作声的用筷子头蘸着饺子汤,给妹妹舔吧呢。
卫孟喜点点头,第一是看病,无论是你们妹妹的病,还是你们的病。就没一个健康的。
她顿了顿,第二是吃饱肚子。
等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咱再考虑买漂亮的裙子皮鞋,再考虑上学,考大学的事,好不好?
孩子们眼睛一亮,像四姑五叔一样吗?
他们是整个老陆家的荣光。PUA高手陆老太坚决将双标奉行到底,自个儿生的那就是再穷也不能穷孩子,必须送城里上高中;孙子辈的,嘴上说着喜欢带把儿的大金孙,实际老大家那几个都快十岁了,还不让上学呢。
当然,以后谁要是敢不上大学我打断谁的腿。
上辈子的根花根宝,明明学习成绩很好,不知怎么着一个忙早恋,一个闹着要参加煤矿招工,高考前缺了临门一脚,导致最后一个只能靠丈夫婆家养活,一个在矿上当农轮工,最后根花被小三打上门喝农药自杀了,根宝则得了尘肺病。
重活一次,卫孟喜不仅要让自己活得漂亮,孩子们也必须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7章
吃完饺子,把钱和粮票藏到一个安全地方,身上留下十块零钱和几张小额粮票,卫孟喜就带着孩子们赶在样板戏结束之前回到村里。
为防孩子们口风不紧被人套话,钱和票她都是悄悄藏的,就连数额也是骗他们的毕竟,现在的他们,还是一群四岁的小不点儿,就是拿着大团结骗他们说是一毛钱,他们也会相信。
良心有一丢丢痛的卫孟喜,还要教他们,万一村里人问今儿怎么没看见他们去看戏,他们应该咋说,顺便再把样板戏白毛女的故事梗概讲了一遍,以防露馅儿。
同时,她也得计划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这辈子卫孟喜虽然对陆广全没感情,很想做个单亲妈妈,但平心而论,他人品不错,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品正直的人死去,她也做不到。所以,她要想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已经悄悄给他写了一封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就能收到回信。这是计划A,如果他不信她的劝告,卫孟喜只能启动计划B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一直等着陆小玉来兴师问罪,却风平浪静。
当然,公社领导和王志刚也没来,陆家人暂时还不知道钱已经被取光的事。
卫孟喜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东窗事发的应对办法她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就先静观其变,该上工就上工,就当兜着闺女去放风。
大队领导看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带着个奶娃娃,分工的时候都会特意给她分点轻松的工作,譬如拔豆子。
苞谷底下的土沟里,插空种着不少红饭豆,生长周期短,豆荚已经半干了,里头的豆子又红又饱满,连根拔起后晒干,豆子表面光滑,色泽红润,算是朝阳公社一张漂亮的名片。
苞谷杆儿比人还高,枝繁叶茂,趁人不注意,卫孟喜找个阴凉地儿坐着,手里有下没下的拔着豆子,开始了一天的摸鱼之旅。
现在这双手是做惯了农活的,揪住土皮上的豆根用力一旋,一束豆枝就连根拔起了。然而,摸鱼大师干活肯定是手不停,但干三分钟歇十分钟的频率。
卫孟喜本是个实干家,也耐不住吃不饱,身上又没力气,真卖力干活她能直接累晕过去。七月份的苞谷杆儿已经背上了半大的苞谷棒子,红红的樱须就像它们的头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当然,对于树下摸鱼的卫孟喜来说,就没那么舒服了。苞谷地的蚊虫是最多的,因为施肥的原因,还沤出许多大花蚊,咬一口就是一个大包。
小卫同志你快出去吧,这么多花蚊,孩子哪里耐得住哟?说话的是二蛋妈,是村里少有的外姓人。
菜花沟百分之八九十的人家都姓陆,外姓人在这儿没啥话语权,但几天下来,卫孟喜发现她不像别的社员会偷奸耍滑,只是不爱掺和妇女们的八卦。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虽不掺和八卦,但耐不住别人会八卦她。卫孟喜隐约听说她前不久上县一中参加高考,村里人笑了半个月,都说她一初中毕业生也想考大学,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卫孟喜最钦佩的就是读书人,心里颇有好感,笑着说:没事儿,我用衣服罩着呢。
倒不是她粗心,而是她发现,她的宝贝闺女压根,一点儿也不招蚊子!
拔豆子三天了,她被咬得一身包,小呦呦却还光滑滑的,仿佛身上自带一层防蚊罩可小孩细皮嫩肉,蚊子不爱吗?
卫孟喜心里有疑惑,只推说是用衣服给她罩着。
恰好,小呦呦嫌闷,刚把妈妈的衣服掀开一个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跟二蛋妈撞上。
女人愣了愣,由衷地赞叹,你娃可真好看。
都说你是咱们朝阳公社最漂亮的女同志,但我看你娃以后比你还漂亮。
其实还是那个青黑的小卤蛋,但哪个妈妈不喜欢听这话呢?卫孟喜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心里早乐开花啦!
俩人有句没句的聊着,渐渐的挪到了地梗边,这块苞谷地在水库边,水库里的凉风吹进苞谷地里,卫孟喜舒服得直想叹气。
她后来有钱以后,也很怀念自给自足的庄稼人生活,在别墅院里种过苞谷大豆和青菜,但那是闲暇之余的消遣,跟现在以种地为生完全不一样这是真累啊!
正想着,忽然胸前的小呦呦咿呀叫起来。
咋,肚肚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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