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pa(15)(1 / 2)

大煞尚未完全成型,蠕动扭曲的形体被他拆得七零八落,却只稍片刻便又重新融合成了一体,人面口中发出的惨叫愈发凄然急促。方才还避秦念久如蛇蝎的黑雾像是听见了大煞的呼唤,自四面八方而来,仿佛江流入海般涌入大煞的身体,它便顿时像是来了气力,猛地以血肉残肢化出了一只贴着人面的巨掌,气势如虹地冲二人猛袭而去。

张张表情可怖的人面就贴在眼前,秦念久却像是脑中没有退这个概念似的,攻势半点不减,迎面直击呼啸而来的巨掌,谈风月则防在后方,替他逼退绕后偷袭的股股黑雾。

闪展腾挪间,只能看见黑影与银光纠缠在一起,两人配合默契无隙,半点没落下风,却因那大煞可以无限次地重塑形体而陷入了僵持。

又一次斩裂了数道伸来的黑雾,谈风月沉声道:斩不死,驱!

秦念久略去了点头的工夫,持伞的左手在胸前一横,挡住了大煞的又一击,同时飞快地咬破了右手拇指,将符箓以涌出的怨煞之气与鲜血凌空一笔画就,又翻手一挥,将那凝在空中的黑红灵符拍进了大煞体内,口中喝道:裂雷君临,天火雷爆!

大煞狂舞不已的肢体猛然一滞,本就庞大的身躯急速鼓胀了起来,无数道炫目的电光自它体内迸射而出,映得原本昏暗的石室亮堂如白昼,又随着一记震耳巨响,大煞撕声惨叫着由内自外地爆裂开来,碎成了满室四散的黑色齑粉。

惨叫声瞬时沉寂,没了黑雾作支撑,百余张人面散落满地,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谈风月及时后撤一步,略带嫌恶地挥散了飘在他身侧的几团黑雾,不是叫你用驱的?

到底这大煞还未完全成型,不似想象中那般难对付。秦念久先没说话,静静等了片刻,见那四散的齑粉再没要聚合的意思,才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谈风月,不是这么驱的吗?

也不是不能这么驱,只是这阴魂出手怎么就这么谈风月复杂地看着他,终还是放弃了跟他说道的想法,转而去查看一旁地上那半死不活的黄衣道士。

适才他们打起来时半点没收手藏私,虽然石室十足宽敞,这人躺得也还算远,却难免还是被秦念久那柄六亲不认的黑伞隔空抽中了几鞭,身上的黄衣早就成了红衣,端的是皮开肉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陈家人的事多有蹊跷,可不能让这唯一知情的活口就这么撒手没了。谈风月刚准备画个灵符给他吊住口气,好方便问话,就见后来一步的秦念久一伞尖扎在了这道士的脑门上,不管不顾地将怨煞之气汩汩灌入他体内,冷声道:醒魂!

怨煞之气沁入活人经脉,好比被生灌岩浆,寻常凡人哪受得住这等磋磨。那道士鲜血流了满脸,如同砧板上的游鱼般猛地一弹,痛得满地打滚,嘶哑难听地哀哀叫唤了起来。

见他醒了过来,秦念久便收了手,又不耐烦地一踹他腰窝,得了得了,有这么疼吗。

被体内一来一去的剧痛这么一激,那道士居然还真的醒过了神来,回光返照一般迷瞪瞪地睁开了双眼。

只是他眼睛虽睁开了,意识却还混沌,在满眼暗黄的火光中模模糊糊地瞧见了持黑伞戴黑纱的秦念久,又看见了他身侧气质冷凝的谈风月,当下便惊慌地挣扎了起来,口中胡乱地嚷道:别抓我!!别抓我!!!啊

敢情这是把他们俩当黑白无常了?谈风月一挑眉,秦念久已然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了他肩上,制住了他挣扎的动作,又弯下腰去,用伞柄一撩自己脸上的面纱,要笑不笑地看着那道士,看看清楚,我是谁?

墙上点点烛火应景地跳了一跳,映清了他那张属于陈温瑜的脸。

道士一愣,身体轻轻抖了两抖,随即挣扎得更剧烈了,叫喊的声音也拔得愈高,不要过来!!我错了!我错了!!

这只会乱喊乱叫的,连句清楚话都说不出来秦念久面上仍挂着那抹笑,像是端着十二万分的耐心,踩在他肩上的脚却越加用力,几乎要把他给碾进了石地里去,错了?怎么错了,错哪儿了?

道士满心惊厥,意识几次都差点滑入了混沌,又被肩上的痛感给生生拽了回来,只能涕泗横流地囫囵道:我、我弄虚作假招、招摇撞骗我、我我不该夸、夸大说、说能补上被天雷击毁的大阵,却、却

秦念久先前也是这般推测的,因此并没露异色,闲在一边旁听的谈风月却眉头一皱,抬眼看向了石室的暗角。

即使有那几盏烛火照明,整间石室也还是偏暗,刚刚又被那身躯庞然的大煞挡着,因而看得不甚分明,待眼下仔细看了,才发现这石室里处处都留有残阵的痕迹,被方才的打斗劈得零零碎碎。

他缓缓地拿视线追着那残阵的走势,在脑中将整个阵法重新拼组了起来。

就这?秦念久仍没放过那道士的打算,眼中的杀意十分露骨,那洛青雨,又怎么说?

遇上这么个煞神,道士的肩膀都快被他给踩碎了,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不答他的话,眼神畏惧却茫然无比地道:洛、洛青雨?

见他眼中茫然不似作伪,秦念久心中杀意更甚,一字一顿道: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三言两语,数张破符,几碗血药,半生清白,一条人命而这作恶的人,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秦念久怒极反笑,浓黑的瞳仁都泛起了些暗红。附着在黑伞上的煞气像是嗅见了主人的杀心,一波/波欢腾地滚沸起来,无声地叫嚣着要见血、要嗜血

只是还未等他动作,就被突然上前的谈风月一把拉住了手腕,洛青雨的账稍后再算。

被贴在腕上的温热手掌一霎拽回了神智,秦念久尾指一烫,微微皱了皱眉,抬手按住了眼眶,只觉得哪哪都有些不舒服。

洛青雨的账等等再算,谈风月少见地肃起了脸,重复了一遍,这风水阵有问题。

秦念久被他拉着,依言挪开了踩在道士肩上的脚,顺着他的话看向了地上的残阵。

同样拿视线游过一遍,在脑中将残阵补完,秦念久微微有些不解,这哪有问题?

这大阵设有八个阵心,八处阵心丝毫不差地准压着八个方位,阵身请了四方地灵护法,阵首迎着北斗,阵尾对着江流,取八方聚气,源源不竭,能驱煞,能辟邪,能祛灾,能保人长寿就是个正儿八经的风水大阵没错啊?

谈风月轻轻皱眉:太大了。

秦念久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没错,这阵布在陈家后山上,藏在陈家祖坟里,合该是给陈家人布来庇荫子孙的,可这阵却太大了。按这排布方法来看,不仅是这座山,整座红岭城,甚至包括溪贝村都被涵盖在了这阵中,成了这大阵的一部分,也受这大阵所庇佑。且这阵设的,至少能保这一方天地百年繁盛不说,就连途径的过路人,都能一身霉运地进来,吉星高照地出去。

怪不得这片地方的土壤那么肥沃,种出来的水梨也好吃

他摆摆手,挥散了脑中不相干的感慨,也没什么奇怪的。许是陈家先人心善,愿借出陈家宝地,保众人安宁呢。

就是这阵布得也太精妙了,没点百年道行撑不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何方高人之手。

谈风月仍皱着眉未展,这阴魂的话也不是说不通,可他就是直觉地觉得这大阵十分不对劲

他们全神贯注地打量着眼前的残阵,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四处飘散的粉状黑雾正一点点地相融,悄无声息地相聚。

烛火左右摇曳,在二人身后拖出两片长长的暗影。在那暗影之中,散落在地的百余张人脸一同睁开了眼。他们面上重新露出了悲苦,痛、愁、惨、凄唯有其中一张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咧开了嘴角,僵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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