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久哪能不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自还魂回来也不曾修炼过呀,怎么就进阶了
想他久居交界地六十来年,闲得发慌的时候也不是没试过修炼,却是丝毫进展都不曾有过的,这才还阳没段时间,居然连天眼都能开了难道是撞见了什么机缘?误食了什么仙丹?吸纳了什么灵物?
灵物?
他一个激灵,啊!莫不是那眼珠子是了!应该是了!不是,这眼珠子究竟原属哪路神仙啊,不但能断阴阳,竟还能开天眼?
不管属谁,现在都属你的了。谈风月拿扇子敲了这没出息的阴魂一记,回回神,看阵。
哦,哦。秦念久被敲得一痛,勉强老实了下来,听身畔老祖皱着眉道:这阵设得未免也太过复杂了些,虽不像是个邪阵,却看不出是作何用处的
什么叫不像是个邪阵,这就不是个邪阵啊。秦念久扫了一眼那结阵,奇怪道:这有什么好费神琢磨的,不就是个结阵吗?
谈风月思绪一顿,结阵?
对啊,由几层结界交织组成的大阵,结阵。秦念久理所当然地道,伸手指了指离得较近的几道咒痕,这是阵末
又沿着城墙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找出了另几道咒痕,这是阵身这也是阵身这个和这个也是。这里,这是阵首了。
他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去,竟是恰好走到了城门处。
城门处并没堆着尸骨,一直躲在两人身后不敢吱声的三九仿佛又寻回了胆量,偷摸地走出了几步去,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这是究竟套了几层结界啊秦念久辨认着那道道咒痕的作用,逐一将其译了出来,一层防,一层护,一层设限,一层招魂,一层聚魂,一层显形,一层裂魂,还有一层招财?
这结阵设得未免也太离奇了,就像是胡乱将各类术法杂糅在了一块儿似的,秦念久若有所思道:方才数了数,阵末阵身阵首加起来共八处数理上六是吉祥,八是富贵这设阵人莫不是个顶爱财的吧?
这阴魂未免懂得也太多了些。谈风月耐心听完,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秦念久,默了默才问:你刚说其中几层结界设了限,是设了个怎样的限制?
这哪看得出来?秦念久像没搞懂谈风月怎么会问这样的傻问题,怪怪地看了他一眼,结界设出的限制如果随便就能被人解读出来,不就能想办法绕过限制了吗?那还限个什么劲儿。
一直以来都是他拿这阴魂当傻子看,如今自己成了傻子,当真是滋味难言。谈风月忍了忍,不耻下问,可还有其他线索?
我找找啊秦念久大着胆子往阵首凑近了些,哎,这里藏着句谶!
这谶没归在咒痕里,是明白写在结阵上的八个小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未免跟方才那尸骨遍地的场面太格格不入了吧!秦念久喃喃念了一遍,招呼谈风月过来看,写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既然是写在结阵上的,便理应与这结阵有所关联谈风月静心思量了片刻,一时无话。
却听一直在旁小范围晃悠的三九嚷了起来,鬼君鬼君,你看,这里有块匾!
淤起的泥地里静静躺着块木匾,被风蚀了形状,被泥污了颜色,只依稀留了两个字形在上面,勉强能辨。三九识的字不多,这两个字却恰好都是鬼君曾教他认过的。
他艰难地将这两个褪去了金色镀层的字形对照起脑中的字样,念了出来,青、远青远?
第三十六章
三九联想能力一贯强的,邀功似地将那块大匾拖给了两人看,青远!可是破道提过一嘴的那个青远?
它不是说过么,来时路上听过不下数十遍,他已将破道的故事记得滚瓜烂熟了,摇头晃脑地复述道:青远城又送了帖子来,可小师伯不愿接说的就是这个青远吧?!
在那遍遍重复的幻梦中听这句话听得耳朵起茧,秦念久当然记得这个青远,可这不过是破道随口说予它师尊听的琐事,联系不出什么,只得敷衍地答了个大概也许有可能,便将疑惑暂时搁置了起来,继续研究那谶去了。
自己的发现没得到重视,三九瘪了瘪嘴,一脚踢开了那匾,闷头蹲在一旁拾树枝戳起了泥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再念百遍也琢磨不出个花儿来,秦念久想得直挠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该不会这设阵人的大名就叫这个?
谈风月无言以对地看了这天马行空的阴魂一眼,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嘛!秦念久脑子钝得都快转不动了,自暴自弃地往下一蹲,跟三九一同戳起了泥巴,早知就不该揽这破差事原听洛老爷把这城描述得那般蹊跷古怪,我还当他是夸张呢
洛老爷的描述?谈风月一怔,在脑中将那洛老爷的话重新过了一遍,蓦地意识了什么,便拽起了秦念久问,你刚细查了那堆尸体,死的是不是只有山匪?
是啊秦念久老实地被他拽着后领,有些迷惑地答,看装束应该都是些匪徒没错,还是连着兵器一起被扔出来的猛地,他也发现了哪里不对,哎?那洛老爷说的是山贼山匪皆没一个活着回去的,而好事的、胆大的寻常人家探完回去,却只是疯了,再因心悸而亡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限制该不会是限了善恶,做过恶事的人进城即亡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一捶掌心,你看啊,洛老爷说那回去的人尽是疯疯癫癫的,嘴里只晓得嚷流离二字我们在这看了许久,哪有跟流离沾边的?只怕他们是进过城再出来的!真是奇了怪,不说这是鬼城一座么,为何会设下这样的限制?
管他为何呢!三九自觉被忽视了许久,早闲得不耐烦了,将戳泥巴的树枝一扔,蹦了过来,穿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眼前的城门说是城门,木制的大门却早已蚀烂了,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深邃门洞,望不见里面的景象。虽看不见仙君鬼君口中所说的结阵,却也能大致猜出是有层障碍如同倒扣簸箕似的罩着整座小城,他自认是从没做过坏事的,都还没等秦念久反应,便壮起胆子莽了过去。
哎!!!
究竟是不是这个限法都还没理清呢!!秦念久拦他不及,吓得差点呼吸停摆,却见三九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那层结阵。
三九好端端地站在门洞中,先胡乱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通,确认过手脚俱在,又晃了晃脑袋,确认过脑子也没出问题,才转过身来冲秦念久谈风月猛招手,真的可以进!快来呀!
秦念久深怕他出事,下意识地迈出了一步,又即刻收了回来若这阵真是以善恶为限的,那他这个上辈子恶贯满盈的,岂不得被那层裂魂的结界劈得四分五裂?
但又转念一想,一世事一世了,上辈子的他被宗门人围杀至死,该就已是遭果报了,这世的他自落入交界地后可谓安守本分得很,再还了阳,也尽顾着做好事攒功德应该算不上恶吧?
迟迟拿不定主意,偏偏三九还在那头催,快来呀快来呀!真的可以过!
谈风月知道他在踟躇什么,宽慰了一句,过吧,大不了我在旁看着,若是你被劈裂了魂魄,也能及时替你将其收拢回来,予你个善终。
秦念久干干笑了一声,难掩赞叹,老祖说话可真令人心安。
罢,总不能在这儿干耗下去吧。左右有这老祖在旁护持着他深深换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指头,视死如归地戳上了那层结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