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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先生会……会帮我找阿娘……”
“你放心。”宫羽修长的手指轻抹琴弦,拂出一串温和而坚定的琴音:“为父母者,女儿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心愿。”
莲生的最后一点疑虑和保留,到此终于尽释。
人与人之间,相知相许,原不在于结识时间长短,如此尽心相待,实已超越一般的友人与亲人。
莲生庄容敛裙,向夫妇二人深深拜倒:
“拜谢义父义母。莲生会好好珍惜这份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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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斜,香市落市,甘家香堂开始关门上铺板,一群群的香博士相互嬉闹着放工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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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久别重逢
◎“李重耳!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莲生与白妙携手离开凝香苑,一路说说笑笑,翩然出了店堂,行去苦水井的医坊。
近日城中情势不妙,归雁里一带忽然冒出许多病患,全身骨节僵痛,上吐下泻,症状都是一样,用药不见缓和。辛不离担心是瘟疫苗头,已经禀报尚书省尽快控制,莲生与白妙都在帮他试制避瘟散,发放给病患服用。
“我配的那剂‘清瘟败毒饮’,是煮石膏为汤,下生地、黄连、黄芩、丹皮、栀子、甘草、竹叶。”白妙双颊晕红,挽着莲生手臂,细细数说:“但是辛郎君做了些增减,又添了玄参、犀角、连翘、芍药、知母、桔梗几味,疗效果然好得多。”
莲生连连点头:“还是姊姊通晓药道,我始终只懂得一点香。我制的那款避瘟香只能暂时缓解一点痛楚,却不能根治病情。”
“能为百姓做些实在的事情,比制香更加开心。”白妙的面颊越来越红,语声越来越低:“你那不离兄长,人真的是好,大方又守礼,学识渊博令人敬服。”
“是呀是呀,能救济百姓才是真开心。不过香品也是可以济世的,我义母说摩诃波楼沙花可以驱邪清瘟,我等着再下一场雨,催开奇花,收集奇香来制药……”
“他都没有上过学塾,如何修得这样一手神妙医术?”白妙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话头说下去:“我虽是出身草药世家,都及不上他一点半点。听他谈医论药,真是人生至大乐事。可惜他……性子实在太内向了点,若你不在,他根本不与我说话。”
“他呀,就是学医的时候比较长精神。你都不知道他是怎样求学的,有时间我详细给你讲,”说起不离哥哥的求学故事,莲生顿时笑逐颜开:
“为了听人传一个方子,在荒野里迷路差点回不了家。试用自己配的药剂,结果昏睡三天不醒。拿老鼠学针灸,结果被乡亲们以为行巫术……太多啦,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讲讲讲。”白妙双眼灿灿发光,轻轻摇了摇莲生手臂:“我……爱听。”
莲生却忽然住了口,愣愣望着前方不再出声。
白妙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已经人迹萧条的香市大门外,甘露大街街口,列着一队兵马,衣甲鲜明,气势雄壮,竟是许久不见的皇子仪卫。
众多军士簇拥下一匹高头骏马当先,遍体青花,鞍鞯辔头镶金嵌宝,马上骑坐的,是一个戎装少年。
他一直在望着香市门口,蓦然间望见莲生出来,脸上顿时绽开一朵硕大笑容,翻身下马,立在鞍边。
束发金冠闪亮,朱袍金甲生辉。身形英挺,姿容耀目,一双湛亮黑眸凝视莲生身影,纵使隔得如此之远都能看见眸中喜悦的笑意。
“李……李重耳!”
莲生尖叫一声,瞬间所有热血都冲上脑海,顾不上身边的白妙,顾不上面前庄严肃穆的仪卫兵马,顾不上周围来来往往的围观人群,提起裙脚向那少年狂奔而去:“李重耳!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几乎一直忘形地跳到他怀里,总算记得自己并不是那少年七宝,而是个袅袅婷婷的女身,奔到他面前咫尺,奋力刹住脚步。然而眼中泪花无可抑制,伴随着欢喜的微笑一齐绽放出来:
“你回来了!你平安无事!臭家伙!这么久你也不捎个信给我!担心死我!”
李重耳咧开嘴巴,笑得更是开心。
他与莲生,并没见过几次面。只是女孩太过不同寻常,令他心中总有些莫名的亲近感。半年不见,心中着实惦念,一回敦煌,立即如约前来香堂找她,却见她欢喜得当众欢呼雀跃,眼中泪光闪闪,纯然真情流露,竟是无法掩藏……
原来并不是他一厢情愿地惦念,原来她也这样地牵挂着他……一瞬间心花怒放,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那被边关烈日晒到黝黑的面孔上,眉眼全都看不见了,只剩一口雪亮的白牙:
“当然平安无事!本王驰骋百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谁能奈何得了我?何况还有你的祝福啊。”他自腰间佩囊摸出那一直贴身携带的小小香瓶:“你送我的平安二字,灵验得很,还有这瓶香……喂,给我再制一瓶行吗?半年了,味道有些淡啦。”
“对了对了,”莲生拍起手掌:“我刚寻到一种奇花,与飞天赐你的神香一模一样,真正的天界奇花香,不是我摹拟出来的味道!我带你去看,要不要?”
李重耳顿时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在黝黑面颊上烁烁发光:
“要啊!真的有吗?天界奇花?”
“有的有的!须在下雨后的午夜,九婴林野狸沟见!”莲生喜悦地跳着双脚:
“不见不散哦!给你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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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次远离故土,在生死边缘的沙场鏖战半年之久,故乡,亲人,都已成为心头最柔软最不可碰触的所在。
驰骋千里终于回到敦煌,在官道上一点点驰近城池,遥遥望见朱雀门巍峨城楼的那一刹,李重耳的心中激奋,简直无以言传。
此次东境一战,失了姑射,勉强保住陇安,算不得是凯旋,故此回城静悄悄毫未张扬。先去猗兰宫看望了生母、贵嫔阴凤仪,母子久别重逢,自然一场悲欣交集,随即得知一个消息,倒把李重耳高兴得笑出了声。
“什么?婚礼取消了?是说我不必娶那柔然公主了吗?”
“只是推迟,要到明年再办了。可汗的王后病重,可汗担心公主这一远嫁更加重了王后病情,故此提议推迟婚期。唉,世间母亲牵挂儿女的心思,原来都是一样。”
阴凤仪望着这英姿勃发的爱子,满腔宠溺溢于言表,只恨不能如幼时那般把他囫囵个儿抱在怀中。如今这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魁梧壮健,风采卓然,经历沙场洗礼后虽带点风尘仆仆之色,反倒更有男儿成熟气概。
“阿娘,就不能趁热打铁求圣上把这婚约取消了吗?你也知道我不想娶她。此事如一柄利剑般在我头顶悬了快两年,如今还要继续悬下去,阿娘你不心疼孩儿!”
“呸,又来了。”阴凤仪轻啐一口:“国家大事,叫为娘怎么处?眼下东境与夏国剑拔弩张,全仗着你这桩亲事缓和北境情势,你敢在这时候要求圣上取消婚约?”
李重耳翻翻白眼,揽过阴凤仪案上的精致妆奁,熟门熟路地打开,寻出一只缠枝菊椭圆金盒,挖取盒中凝脂,小心涂上自己被晒得又黑又皴的脸皮。阴凤仪瞧着他那惫懒样子,忍不住又爱惜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阿娘也不想你娶这异族公主,若能得索明珠为妻,才是美满姻缘,那永登王的势力,你将来也用得上。永登王妃与我提了好几次,只可惜圣上……”
“索明珠啊,我才不喜欢。”
“索明珠端庄贤淑,人人称道,你有什么不喜欢?”
“她都不会笑啊。”
“那是恪守妇德。不像那宣勇王的妹妹,还有赵尚书的女儿,一见到你,眼睛都直了,满脸都是谄笑,难道你喜欢那样的女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