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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哪里还肯近前,回手大力甩开他的拉扯:“这是香膏啊,一打开我就变了女身,怎样出你的房门?”
“变就变嘛,我唤他们取酒给你,变回男身再离开。”
“不要不要!在书房里饮酒,霍奶娘得知了又要骂。”提到霍子衿,莲生不禁笑得捶地:“我已经带坏你太多,他近来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一脸的苦大仇深,像是被纨绔恶霸拐走了他的乖女儿。”
“不变就不变……”李重耳胸中火热难捺,努力琢磨起来:“你虽是男身,看我待我,想必都没什么区别,我呢,只要闭上眼睛,莲生就是莲生……”
那双黑眸,用力闭紧,嘴巴微微翘起,轻轻凑向莲生。
莲生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俊秀的眉眼,灯火下温柔地向自己靠拢,一瞬间也是心神激荡,竟是没有闪避。
两张面颊,相距寸许,终于尴尬地停住。
李重耳再怎么努力,也下不了这个口。纵使闭着眼睛,那七宝身上也有势不可挡的男儿气息扑面袭来,与莲生发散的淡雅香味相差何止千里万里,简直是筑成一道厚厚的高墙阻隔在二人之间。
猛然面颊一暖,是莲生顽皮地……其实什么也没做,但疯子进江就是不让说……跳起身来,逃也似地奔出门去:
“快涂香膏吧,早日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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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红烛高烧,将装饰得花团锦簇的卧房映得更是一片火热。
却扇之礼已经行罢,新娘乙真露出了红绯绯的小面孔,长睫轻覆,娇怯不胜,纤细手指紧扭着襟前霞帔不敢抬头。李重华立于榻前,凝视这含露牡丹般的少女,脑海中竟有片刻恍惚,不知眼前是幻是真。
没错,是真。
大凉嘉兴十七年,腊月初九,四皇子肃王李重华迎娶柔然公主郁久闾乙真,六礼齐备,隆重完婚。
朝中君臣,只有李重华知道,他是如何与柔然使节达成协作,一夕密谈,布下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在陛见中一唱一和,顺利地把这桩婚事度到自己手中。
五弟素来就不情愿结这门亲,公主乙真也是寻死觅活地不愿出嫁,天意让五弟这一毁容,一切顺理成章,成全了各方心愿,没一人不满意,没一人不开心。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这回事,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两旁侍女涌上,训练有素地为公主卸妆更衣,翟冠、簪环、礼服、饰物一盘盘托出帐外,织金帷帐垂下,缕缕金光摇曳不休,烛火映照下绚丽如烟花。
李重华亦卸去了厚重礼服,只余一件白纱内单,洁白的交领广袖,极素,极简,纯净无暇,倒衬得这美少年风仪更秀,容色更精。
“都退下吧。”
“奴婢奉命侍奉郎君与娘子。”柔然女官丑丑儿操一口流利汉话,恭敬向李重华躬身施礼:“郎君与娘子言语不通,恐有不便……”
李重华没有转身,只一双清眸向丑丑儿略略一扫,那秀丽眉眼中隐含的凛然之威,竟让丑丑儿瞬间住口,迟疑片刻,讷讷地倒退着出了门。
阔大的卧房,只剩下这新婚夫妻二人隔帐相对,静得连红烛燃烧的噼啪微响都惊心动魄。
他不要什么侍女服侍。洞房花烛夜,谁要外人在一旁窥伺。言语不通有什么关系?他与乙真至今未通一语,然而那日初次相见,四目一对,已经洞悉彼此的倾心。
亲手撩开帐帷,缓缓结在帐角。帐中锦衾铺得整整齐齐,丝缎光华如浪,衾下隆起一个小小身形,整个人蜷作一团,拱在锦衾深处瑟瑟发抖,唯有浓长黑发散在衾外。
十六岁的孩子。虽然只比李重华小三岁,但在李重华饱经沧桑的心里,看任何同龄人都只是孩子。他会好好宠爱这个孩子,他命中注定的,天赐给他的妻子。
摘下发冠,除去衣衫,滑入锦衾之中,轻轻接近那抖颤的身体……
妖风再次吹起,房中迷雾重重,一个身影冉冉出现,又是疯子进江。依然是那丑陋的面容,肮脏的衣着,只是昔日飞扬跋扈的气势不见了,换成了一脸百无聊赖的神情。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我也没办法,疯子有疯子的规矩。”
疯子进江一声长叹,寂寥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
“还得再说几句废话,不然字数不够。字数不够就不能修改……好了凑足了,修改前是三千一百八十二字,现在也是三千一百八十二字。真对不起各位小天使,讲个故事跟打仗似的。”
噼啪……疯子进江的身影冉冉消失。
锦衾中熏透了花香,但依然掩盖不住乙真身上散发的奶膻气。柔然人都带着这股独特的奶膻气,有的臊臭难闻,然而乙真身上这气息,淡而轻柔,让他想起初生婴儿的乳香。
……将那张羞怯得一脸红潮的小面孔暴露在帐角灯火之下。黑眸闪烁,又与他四目相对,眸光中又是畏缩退避,又带着难以自抑的好奇,一眨一眨地窥探他,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泛出一丝温柔的笑。
“以后,唤我四郎。”他俯首在她耳边,轻轻低语:“四郎。我唤你真真,好么?真真。”
那双黑眸眨得更快,一脸的惶然,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这也不重要,他有一生的时间来教她。
“这叫……吻。”
疯子进江发话了:“吻也不行。”
他……随便吧爱怎样就怎样吧。小天使们对不起了……天真无辜的诱惑,当日初见,就教他刻骨铭心。如今终于心愿得偿……
该怎么做,他明白。
早有女官来教过他,必然也教过乙真。
帷帐摇曳,帐角灯火跟着飘摇,无形的火焰腾腾燃起,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
“这叫……爱。”
疯子进江说:“爱更不行。”
……然而这冲击来得如此剧烈,如此迅猛,渐渐不由他掌控。
心中隐约也有些惊恐,仿佛自己蜕却了什么外壳,摘去了什么面具,在这柔嫩香甜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帐角灯火熊燃,燃透面前虚空。眼前烈火与黑暗交织,惨叫与哀哭并存。他看到一间空阔厅堂里,蜷缩在角落里的自己,十二岁,苍白瘦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眼都是泪水。
【📢作者有话说】
咳咳,博客里提到的正在写的床戏,是阿四的……阿五还要再等等……咳咳……
第120章 天竺石蜜
◎没人知道,他是怎样报复了他的仇人。◎
看到面前如地狱般的一幕,一个又一个夏国官兵在侵犯他的母亲。
一阵阵的喝骂,吼叫,狂笑,压不住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怎样用力地闭紧双眼,也依然清晰看到那些禽兽压在母亲身上,一任母亲肢体裸-露,惨白如一段段枯枝,徒劳地在空中挣扎。
入质五年,生不如死的五年。
母亲完全可以不去,是为了陪伴他才去。在那样孤立无援的绝境里,母亲拼命将他护在羽翼下,承受了一切的凌虐与苦难。
原以为早已忘却,原以为早已经将一切打成严密的包裹,远远丢弃在逝去的时空里,却不料世间万物皆可遗弃,唯有记忆无法遗弃。回国两年,无数个猝不及防的瞬间,记忆重回,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次次堕入无底深渊。
脑中一片昏乱,身下已然失控。十二岁少年的惊恐与仇恨都回到他的身体,操纵他向身下这弱小发泄,报复,一阵猛似一阵地攻击。女孩的哭泣响在耳边,令他有着深重的负罪感,然而深压心底数年的仇恨,瞬间喷薄而出,竟然无法自抑。
没人知道,他是怎样报复了他的仇人。
那夏国可汗赫连勃勃凶残暴虐,天下闻名。平素以杀人为乐,身边随时携有弓箭,见不顺眼者便随手射杀。有臣民敢直视他,便当场挖眼,有人言谈不合,便割舌割唇。巡视新建成的城墙时,只因锥子能刺入墙土一寸,便以筑造不牢固之名,杀了工匠砌入墙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