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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慢慢坐起,身子已经绵软,仿佛真的被大火燃烧过一般无力。
低头望向自己,才赫然发现薄衫湿透,一身玲珑曲线,全部一览无余。她自已亦有男身,知道一个男子的反应,这般压抑与煎熬,只怕比生鳞的苦痛都差不了多少。眼见得李重耳在池中疯了似的狂游,心中羞涩与感动交缠,禁不住地伸手捂紧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李重耳若无其事地回到池边。
伸出手指,用力戳她鼻尖: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狠狠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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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冬日,使团顺利踏上回程。
摄政王段掖亲自送到城外十里长亭,与李重耳摆酒畅谈,尽欢而别。李重耳与莲生纵马驰出里许,回头望去,犹见段掖在亭边官道上遥遥相望。
翟笙笙没有再出现。旧日情谊,早当封存,如此了结,也算是进退有度。
“和亲的女子,真教人同情。”雪叱拨上的莲生,仰望头顶旭日,轻轻低叹一声:
“比民间贫家女子还要不如。史上那些和亲公主,只怕大都是惨淡而终,乙真公主与这北宁公主,相比之下或许已算幸运。”
“也是生死只差一线。”李重耳点了点头:“今后前程如何,已经在她自己手中。经此一役,想必也知晓为人不可一味软弱,日后自当奋进,当有全然不同的人生。
“梁国此后,会国泰民安吗?”
“非一时之力,至少要数年心血。”李重耳已经恢复清俊的面容上,隐约露出一线忧色:
“我如今也已经知道,国泰民安四字,艰辛无比,要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方能保一方水土昌荣。然而职责信念所在,必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段掖有为国为民之心,便比那沮渠安昌不知好上多少倍,与我大凉携手,定能够使百姓受益。”
“回报你阿爷了吧,他对这事什么意思?”
“快马传报说圣上龙颜大悦,嘉勉不少,道使团不负圣望,成功解决边境大患,和约中的条款做了些增删,大致也都同意。……不过我想,多少也会有些疑虑吧,毕竟我和段掖、王后有了太深的交情,难免令朝中不安。”
李重耳转头望向莲生,轻松地笑了笑:
“回朝之后,须要避忌北方政事,免惹嫌疑。以前我对这些不以为然,只道功劳越大越好,盟友越多越好,自从圣上不准我再领军东征,我便也明白了。”
莲生深吸一口气,望着前方茫茫官道,也用力点了点头。
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能欲多而事欲鲜。
贺大将军的赠言,果真是人生正道。单凭一腔热血,难免碰得头破血流,为人当天真而不幼稚,从俗而不庸俗,壮气如虹而心细如发,通达世事而不改赤子之心。
少年行,前方路,必当更多艰险,然而心识已定,一切只是磨炼。
李重耳一双黑眸,清湛宁定,深深凝视着她。“唯愿庆阳战事尽早平定,陪你去找下一朵花。”
“嗯!找完两朵花,陪你打天下。”
四目相对,各自展颜一笑。“走,回家!”
南行的大道,宽阔而坦荡。
天穹明朗,清风畅怀,碧玉骢与雪叱拨奋起四蹄,身形如电,并辔驰向远方。
【📢作者有话说】
又开始新的征程啦!撒花!
📖 第五卷 :玉宸变 📖
第129章 深仇大恨
◎主上的筹划,是不能让那人死得太容易。◎
冬日寒风呼啸,扫过茫茫旷野,却吹不进层峦叠嶂的三危山。
山峦深处,藏了一座山寨,名唤五阴寨。高踞悬崖之上,仅以一道铁索天桥通往外界,端的是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山寨中心的头领大堂,异常高大空阔,两排松油火把熊熊燃烧,四周熊皮虎皮遍铺,满是悍勇之气。屋角立着一座木人,上面以炭笔草草写了三个大字,虽然笔画粗糙,却是力道刚猛,触目惊心:
“李重耳”。
大头领钱金彪,端坐案前,森然凝视那座木人。
这位猛汉的身形,异常魁梧,坐下来也跟一座山似,高大,雄壮,有龙虎之威。如此严寒天气,却赤着上身,火把红光映在健硕身躯上,只见遍身肌肤满满刺着湛青花绣,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前胸后背。
极精美的花绣,一片片纹上,足足下了数年苦功。四大金刚横眉立目,各持仪仗、兵器,周围奔腾着夜叉、小鬼、飞禽走兽,云彩萦绕,花枝盘旋。
只可惜,右臂残了。被人一剑从上膊劈下,整个儿卸去了半条,臂上那极尽精美的化生童子,也只剩了一个脑袋。
每次一看到自己这条断臂,钱金彪的心里,就是彻骨的恨。
他原本,最得意自己这一身花绣,数九寒冬习惯赤着上身,大半也是为了炫耀。敦煌周边诸郡,从官兵到百姓,到各家山寨同道,谁不知他花花太岁钱金彪?就算县里官兵,畏惧花花太岁的威名,对五阴寨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敢轻易打扰。
那刻骨铭心的惨事,发生在三年前的冬天。
率寨中弟兄下山抢劫商旅,眼见已经得手,正呼喝弟兄们带着劫来的财物和女眷撤退,忽然间一队官兵杀来,手持利刃,虎虎生威,霎时间把弟兄们砍了个七零八落。
花花太岁威名远震,是哪路官兵有眼不识泰山?钱金彪生性凶悍,自恃武力过人,平生从无敌手,顿时暴喝一声,命弟兄们奋勇对敌,自己更是挥了钢刀,凶猛杀入敌阵之中。
那些官兵见他打着赤膊,遍身刺青花绣,形貌可怖,一时也惊得呆了,正被他杀得溃散,陡然间,一人一马如奔雷闪电,疾扑到他身前。
钱金彪生平,没见过那么迅捷的马,那么威猛的人。
寒光一闪,手起剑落。他都没来得及还手,只觉肩头一凉,一条满是花绣的手臂,已然滚落在地。
亏得弟兄们拼死相救,护着遍身淋漓鲜血的他,仓皇骑马逃走。人马折损殆尽,财物更是一无所得。失了手臂,也失了声名,自此一役,江湖同道再不惧他,那沙山县的官兵,也胆敢对他敲诈勒索……
他死死记住那一人一马,记住那迎面扑来的威猛面孔,魂里梦里,刻骨铭心。
李重耳。
天子娇儿,亲王之尊。才十七岁的少年,率侍卫出来游猎,竟然便差点顺手灭了他花花太岁。谁知道此人哪来这么强悍的武力?凭钱金彪个人之力,无法报得这个冤仇,与其说是为了将来的富贵,还不如说是为了复仇,才从了现在的主上。
钱金彪的视线,自那木人身上,转向对面端坐的二头领令狐良:
“到底什么时候才动手?眼睁睁看着李重耳那小贼就从山下行过,带使团回敦煌去了,身边不过三百人而已,主上为什么不准我截杀他?”
那令狐良是个瘦弱的书生,裹着厚厚的皮袍依然身形干瘪,闻得大王怒喝,顿时恭敬俯身,尖瘦的下颌上,三绺长须也跟着抖了几抖:
“主上有令,时机未到。那小贼武力非凡,主上已经几次派人刺杀,都被他逃脱了,主上传谕说,以后除非他落单,再不准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他一个皇子亲王,怎会落单,岂不是一辈子都动不得他了!”钱金彪的神色,暴躁异常:“那现在能做什么?每日只抢些散客游旅,所得金银,都不够塞塞牙缝!”
“主上说,本月将有大事,会请大王出马。”
钱金彪的双眼蓦然一亮:“什么大事?先说与我听听。”
“主上说,时机未到,详情暂不透露……”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钱金彪厉喝两句,霍然起身,令狐良急忙退后。钱金彪单臂一挥,自案上抓起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光芒四射,与他双眼中射出的寒光相映生辉。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令狐良惊得瑟瑟发抖,飞快躲向墙边:“大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