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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岚一眼就看见了墙边的柜子。柜子上只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黑白底色也难掩她的美丽。
韩景驰说:“是我的奶奶。”
程岚抹了抹手心,“我操,你不早说,我穿成这样就来见你奶奶了。”
韩景驰笑道:“其实是外婆,但她不喜欢外婆这个称呼,要我叫她奶奶。”
程岚叫姥姥,所以不懂南方人的纠结,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
“今天是我生日。”
“你骗谁呢,你生日不是……”程岚一拍脑袋,“已经十三号了,我怎么觉得七月才刚开始。”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来几团揉得皱巴巴的餐巾纸,程岚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他有些尴尬,说道:“生日快乐,生日礼物之后补给你。”
韩景驰笑得很开心,“我可以许愿吗?”
程岚想了想,说道:“你先说来听听,我也得能替你实现才行啊。”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韩景驰在沙发上坐下,沉声道:“但说出来也没事,因为我只有一个生日愿望,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实现。”
程岚在他对面坐下,“大哥,你别许的是什么姥姥复活的愿望吧,这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韩景驰轻笑出声,“当然不是,那是小孩子才许的愿望。”
“小孩子还觉得生日许愿会灵呢。”程岚不以为然,“反正都是同一个愿望,你告诉我,我帮你。”
韩景驰笑得有些媚,“不可以。但是这个愿望,你一定会替我实现的。”
他身子前倾,喃喃道:“岚岚。”
“嗯?”
“你和冯宁承是怎么认识的?”韩景驰微微侧头,目光灼灼。
程岚揉着手腕,说道:“大学同学。”
“大学啊……”韩景驰看着他,说道:“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现在也挺好的。”
韩景驰笑了笑,“也对,现在也不迟。”
程岚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你奶奶还在呢,说这些不太好吧。”
“她不会在意这些的。”韩景驰握住他的手,笑道:“如果她知道我找到你,她会高兴的。”
程岚没有说话,他想抽手,韩景驰却道:“你就没有话问我吗?”
他掌心用力,低声道:“你从来没有,对我感到过好奇吗?”
程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道:“肯定有啊,但是你现在让我问你问题,我不知道问什么啊。”
韩景驰正要说话,屋外却传来开门的声响。
程岚吓得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洗手间,把门反锁上了。
韩景驰没有动,直到女人走进客厅,鞋跟踩在木质地板的声音消失,他才道:“滚出去。”
韩秋原说道:“该滚出去的人是你。”
“你还有脸来奶奶的房子?”韩景驰惯有的轻佻此刻不复存在。他抬起头,语调低沉得可怕,“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吵得奶奶不开心,滚。”
如果程岚在场,一定会惊讶于母子俩的长相,韩景驰简直和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韩秋原脖颈修长,眼尾上翘却并不显得妩媚,冷着脸时,美得像一尊雕像。
“这是我的家。”韩秋原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那张黑白相片,“我为什么不能来。”
韩景驰从沙发上站起身,上前拉开她,“你不许碰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够了!”韩秋原抬手甩开他,“今天是妈的忌日,别让我浪费力气和你吵。这张照片我要拿走,你要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吧,反正你想怎么样,我从来管不着,我也不想管。”
韩景驰却固执地挡住她,“你不行,你不配。”
韩秋原伸手去拿照片,韩景驰想要抢,两人争执不下,韩秋原争不过他,干脆将相框往柜子上猛地一砸。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屋内响起,相框碎了一地,韩景驰看着满地的玻璃,又看向被韩秋原捏在手里的相片,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生病,病得很严重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韩景驰的声音十分平静,“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吗?你以为我打电话来是撒娇,所以你才挂掉了?”
韩秋原将照片捏在手里。她那张找不出一点错处的脸上渐渐生出了裂痕,良久,她开口道:“不是。”
“滚吧。”韩景驰喊道:“滚啊!”
韩秋原将相片捏在手里,转身走了。
她走后,客厅恢复了死寂。韩景驰站在柜子边,玻璃洒在脚边,晃的他眼睛生疼。
程岚不知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了。他靠在墙边,说道:“我没见过我姥姥,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抱歉啊。”
韩景驰垂着眼,勾起唇角,“你想安慰我吗?”
程岚还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韩景驰却突然摔到了地上。他手心扎在玻璃上,顿时血肉模糊。
“韩景驰!”程岚急忙上前,将他扶到了沙发上,“你怎么了!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韩景驰呼吸急促,双手按着胸口,白色的衬衫转眼就被血迹染红。他掌心里还有玻璃,程岚抽出他的手,一边替他顺着气,一边检查他的伤口,说道:“说话,你还能说话吗!你有哮喘吗,你有哮喘居然还敢抽烟?!药呢?你的药在哪儿?”
程岚伸手去摸他的口袋,可惜什么都没摸到。于是他起身去找药箱,运气很好,药箱就摆在电视柜后面。他急忙打开,从里面翻出了哮喘药,递给韩景驰。
韩景驰吸了药,呼吸也渐渐平复了。他抓着哮喘药,仰头望着天花板。
程岚又找到了处理伤口的酒精和棉花。他翻过韩景驰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拔出陷进肉里的玻璃,说道:“可能会疼,我尽量轻点。”
韩景驰没答话。
程岚取得很慢,他用酒精给伤口消毒,见韩景驰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又道:“我得带你去一趟医院,不确定有没有玻璃卡在里面,得让医生给你取。”
良久,韩景驰才道:“我一点也不想过生日。”
程岚张了张嘴,“的确,也没什么好过的,我都好多年没过生日了。”
韩景驰说:“我奶奶是给我过生日的时候去世的。她吹了蜡烛,心脏病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程岚抱住了他,“对不起。可是这不是你的错,韩景驰,人都要面对死亡的。”
亲眼目睹韩景驰的脆弱,程岚竟然有想把自己的秘密也分享给他的冲动。也许人在看到相似的东西时总会有很多情感,程岚紧紧抱着他,也是在抱着曾经的自己。
韩景驰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程岚的怀抱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安心,仿佛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韩景驰声音很轻,他不敢让程岚听见,喃喃道:“我想你爱我,程岚,我想要你的爱。”
那天之后,韩景驰许过无数个愿望,但生日愿望始终只有一个,因为他相信生日是不一样的。
在世界上唯一一个爱着他的人离开后,韩景驰茫然了。他不知道还有谁愿意接受他,还有谁愿意靠近他,拥抱他,相信他。他只能许愿,只要诚心地乞求,愿望实现,他就不会再孤独了。
年幼的韩景驰面对永远相同的生日蛋糕,一遍又一遍许下永远单调的愿望。
拜托了,拜托了神,我想要一个人愿意爱我,哪怕是有条件的爱,只要是爱就好。
第115章 道德与法制
爱是有形状的。对韩景驰而言,爱是拥抱,是鼻尖贴鼻尖,是掌心的茧摩擦皮肤时留下的触感。
他周旋于各式各样的怀抱,不同的人,怀抱也有不同的温度。他钟情于亲密的耳语,偏爱密不可分的纠缠。他习惯将爱挂在嘴边;他游走在爱之间。
程岚找到他的手机,对着他的脸解了锁,说道:“我要带你去医院,你听到没?别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