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种花不如种菜”。并埋怨着说:没有人关心田里的荒草有多高,也不
管井里的清水怎么会运到自家的水缸里来。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胆小的母亲也不敢说什么,只沉着脸在准备午
餐。我的午餐是为眼泪所代替了。
午饭后,父亲一言不发地又自己到田间去了。我呢,却还在为了我的月
季花而怀着不平。“父亲老了,又这么辛苦,所以才生了孩子的气呢。”母
亲把这样的话来给我安慰。但一等到母亲离开了眼前,我就跑到了枸杞树下,
真是连自己也觉得是一件极可惊异的事,枸杞树竟是那么容易折断,经我稍
稍用力,便扑地躺下来了,一蓬青绿,偃卧在水缸上面,紫的小花,红的果
实,散落了满地都是。这是父亲的树!——心里稍一轻松之后,自己就明白
这是自己所不能担当的一桩大事了。
这等时候,除却求救于母亲一人外,是没有其他办法的了。“不要怕,
不要怕。”母亲给我揩着眼泪这么说,并把我打发到外边去,意思是,我到
街上去玩半天再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等到将近黄昏的时候我才又回到家
里,却正值母亲同父亲谈着枸杞的事。母亲似乎很埋怨畜栏里的驴子,说驴
子饿了,便自己咬断了僵绳,跑了来,一口把枸杞树捋断了。父亲会不会信
服呢?我不知道,也许父亲会用了很重的木棒把驴子重重地责打一场吧,却
也不会,只沉着老脸,自己立在水缸旁边,收拾那已经无望了的枸杞树。
直到现在,只要想起这件事,也还觉得是自己的一件过失。当然,要在
自己家里的窗前建一座小小花园的梦,是早已没有了,所担心的,只怕上了
年纪的父亲还难免有一棵枸杞树的记忆。至于那位曾经允许我移植月季花的
舅爷呢,听说近来也还是在贫困中过着闲散日子,养养鸟,种种花,也是老
境了,据说又自己学着吹什么唢呐。
(原载 1935 年 10 月《水星》第 1 卷第 4 期)
《老渡船》
第 3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