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坤看一眼云遥,她没反对,他说出医院名字,报了病房号。
半个小时后,病房门从外打开,男人一身黑色大衣阔步进来,四个保镖分立在门口两侧。
云遥正在喝周明坤喂她的温水,听见开门声,抬眼望过去。
只看一眼,就又被床边男人吸引了视线。
他像是被侵占领地的某种动物,竖起了自己的防御盾牌。
应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扭回来脸,觑她一眼,又看着碗里的温水,舀一勺,若无其事地喂进她嘴里。
朱世春直接看直了眼,他以前觉得电视里的皇帝和霸总真有气质,但再有气质,都不及面前男人的十分之一。
真真是龙章凤姿。
小夭之前找的竟然是这种男人。他还以为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大老板,骂她没眼光,辜负坤子的一片痴情。这样的男人和坤子,要他他也知道该选谁啊……
将自己的眼神从男人身上硬拔下来,朱世春看着坤子发愁起来,这可咋争啊……
严泊裕一进病房,就看见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女人,短短三天,她原本尽是胶原蛋白的脸蛋消瘦成了尖尖的瓜子脸,喝水都没力气,嘴巴张开小口,小勺一点一点流进去。
“三哥干的?”
云遥点头,“他将我从福兰商场三层,靠近电梯的一个老年服装店迷晕,带去了五桐巷,他承认二小姐的被害是他做的。”
听着她久违地称呼“二小姐”,严泊裕只觉得讽刺,想嘲讽一句不叫妈妈了?看着她现在的病态,又觉得自己小气的过分。
憋的胸口烧得慌,他解开两粒扣子,掏出手机打电话。
直接刑警队立案,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刑警敲门进来找云遥了解情况,她躺在床上,越说越没力气,也觉得屋里也气氛紧绷,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垂在床边的手拽一拽男人衣角,周明坤从她描述的现场惊醒,低头附耳,复述她的话。
自己说一遍,和单纯听她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每一个画面都更为详细地在他脑海中走过,仿佛回到了三天前那个雨夹雪的冰冷夜晚。
他成了云遥,躺在雨水里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扎了一刀又一刀,血水流了一地,却只能默默承受,没有人来救他,他只能等着生命慢慢流逝……
周明坤忽然很痛恨当时在斤斤计较的自己。
警察离开后,一个多小时就传来了严家老三被逮捕的消息。
严泊裕站在病房外,收到三哥在审讯室的照片,证明他已经被逮捕后,推开门进病房,准备问云遥她要告诉自己关于二姐姐的话是什么,却见她已经睡着了,安然的面容上除了虚弱,还有苍白也压不住的疲态。
周明坤转头直直看他,轻声说:“她睡着了。”
他一副占有者的姿态,眼里脸上以及守在床边的姿态,写尽了“我的人”,严泊裕看着想笑,“复合了?”
周明坤看着他不说话。
严泊裕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同一个小朋友计较,握着手机指了下门口的两个保镖,“人给你们留下了,有事儿吩咐,好好照顾她。”
出住院部时,严泊裕兜里的手机已经震得大腿麻痒,等上了车,他才掏出来接听。
严老太太的声音:“给你半小时,我要在客厅看见你。”
“去不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去看那丫头了?”
严泊裕蹙了下眉,随即了然挑高,“您知道?”
又笑着自问自答:“也是,有什么是您老不知道的。”
“把你三哥放了。”
“警察依法办案,他害了人命,警察该抓,我哪有那本事撬动律法,让警察放人?”
听见手机里短而急促的喘息声,严泊裕无奈闭眼,倚上座背,声音也带了疲累,“他害了二姐姐,我不可能放过他。”
严老太太突然痛哭起来,捶胸顿足喊:“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你还要让我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这一声叫得整个车厢都回荡不绝,司机缩在驾驶座上当个隐形人,车里没开灯,只有医院楼上的灯光从窗口斜照下来,落在男人的大腿上,倚着软背的脸隐在暗处,严泊裕捏了捏眼角,很长时间没出声。
那头,老太太又悲伤哭求,声儿轻轻地问:“老四,你妈没几年活头了,你要你妈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时候,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严泊裕滚了滚颤抖的喉结,压着声腔问:“那二姐姐呢?二姐姐的死你是一点都不在乎了吗?你口口声声让我向二姐姐学习,向二姐姐看齐,口口声声说你对她去世的惋惜和后悔、你对她的爱,你对她的爱就是让我留下杀害她的凶手?”
“……真可笑。”他咬牙冷讽。
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星儿已经去世了不是吗,她要是还活着,我宁愿替她去死!可是她已经去世了,我不想已经失去一个女儿,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了……老四啊!”
严泊裕说:“我就问您一个问题,所以,三哥对云遥下手,有您的手笔吗?”
“没有。”
严泊裕可笑扭头,“那就是默许了。”
墨蓝色车窗映出男人发红的眼睛,沉默与冰冷在车厢中交织攀升。
“既然您不打算为您亲爱又可怜的女儿讨回公道,我这个做弟弟的为她讨。”说完,严泊裕直接掐断电话,吩咐司机,“开车,回裕园。”
……
严泊裕离开没一会儿,朱世春问周明坤要不要回去睡一觉,他摇摇头,朱世春就回家将他的生活用品收拾收拾带过来,以至于第二天云遥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侧趴着的男人,脸比昨晚干净多了,还是个干净的帅小伙。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握住,云遥抽了抽,还没抽出来,他忽然握紧,睁开眼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