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沉着眉眼,“正好都在医院,做个亲子鉴定,比这靠谱。”
刚才叫起来的警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样,揪着身上已经干巴的血渍说:“血在这,血在这,我身上都是他的血。”
他就是压着余阿爸坐车回刑警大队的警察,车祸发生后,为了把人弄出来,他沾了一身余阿爸的血。
杨川拍他一巴掌,叱道:“瞎凑热闹。”
杨川拿着单子去缴费,两个小时后手术门打开,护士推着病人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到门外对云遥杨川等人说:“手术很成功,送来的及时,腿保住了,脑袋也没事儿。”
杨川感谢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应该的。”
余阿爸被护士推到病房,云遥站在门口,望着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没再进一步。
在她离家前十八年的记忆中,余阿爸始终是尖锐的,凌厉的,狠辣的,连睡着的样子都让她恐惧胆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
这也是她第一次可以安安全全站到他身边,不用担心他什么时候突然看她不顺眼,给她一拳脚,但云遥并不想进去靠近他。
她从心底里厌恶痛恨这个男人,甚至站在这间房的门口,她心里都是不情愿的。
周明坤适时问她:“想做亲子鉴定吗?”
“做。”
“我去取根头发?”
“你去吧。”
周明坤去找护士要了两个无菌袋,拔掉周阿爸的头发和云遥的头发,分开装进去,在网上查了下,这个医院没有亲子鉴定中心,又找了个有资质的亲子鉴定机构,准备明天送过去。
……
云遥和周明坤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小院灯火通明,走在胡同里都能闻见飘出来的肉香味。
周明坤走到厨房门口,大声问:“朱大厨做什么饭呢,太香了吧!”
锅里的菜正熬着,朱世春抽空玩玩手机,听见这一声,刷视频的手猛然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震惊扭回头。
“坤子?!小夭?!”
“是我,我们回来了。”
“我的妈呀!”朱世春激动地一拳头怼他肩上,摸着肩膀上上下下地看,“黑了!瘦了!你们干什么去了?走那么突然,连个告别都没有。”
“一会儿跟你说,锅里做的什么,我们今晚庆祝一下。”
这事儿瞒不住,朱世春和家里一通电话就能知道,也没有瞒的必要。
“好好好,我做的辣子鸡。”
“家里还有什么菜吗?”周明坤边问边开冰箱,空荡荡的,正好听见朱世春说“没了”,他合上冰箱门说,“我出去买点。”
两个小时后,桌上摆满了菜,周明坤去卧室叫云遥。
回来的车上云遥就困得头沉眼涩,但心事重重睡不着,到家后洗个澡放松身体,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几天翻山越岭,舟车劳顿,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内脏又有伤,这一觉睡的特别沉。
周明坤站床边叫她两声,她蹙眉摇头,他以为是对他叫声的不满,准备出去,让她继续睡。
刚动了下脚,还没转过去,手指忽然被勾住。
周明坤低头,看着她勾过来的纤细手指,表皮有些硬,是这些天磨出来的薄茧,他微微施力,又感觉到她指腹的柔软,凉丝丝的。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几道低喘和模糊的呼唤,周明坤立刻回神抬头,发现单这片刻,她* 已经满头大汗,两边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流入鬓角与汗水混融,像她发出的声音让他分辨不清。
“阿遥,阿遥,阿遥……”
她明显陷入梦魇了,周明坤连晃带叫才将她唤醒,但应该还没从梦里出来,她坐起来后呆呆地看着他。
“阿遥。”他又担忧唤一声。
“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干涸的唇瓣微张,嗓音也有些哑。
“晚上,我和阿春弄好晚饭了,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点?”
“不是,我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借着窗外月光,周明坤看见她水光闪烁的眼睛,惶恐不定的眼神,猜到应该是刚才的噩梦令她产生了恍惚的不真实,温声解释:“今天是5月17号,我们上午才坐严泊裕的飞机将严家二小姐送回来,你阿爸去警局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我们傍晚刚从医院回来。”
她没应声,垂眼坐着,安静放空了一会儿,抬头问:“妈妈她……回家了?”
“回家了,和严泊裕一起坐车回去的。”
“我不是阿爸的孩子?”
“这个还不能确定,要做完亲子鉴定才能知道。”
周明坤这句话说完,屋里好一阵没有声音,月光也静止在窗台上,昏暗的卧室,只能看见女孩坐在床上,慢慢抱住膝盖,声音恍惚,轻不可闻:“我刚才……做了和之前一样的梦,梦见我并没有把妈妈带出来,她又被抓了回去,又被打断一回腿……”
她将脸埋进膝里,先是浅浅呜咽,由小到大,短促到悠长,直至放声痛哭,满屋都是她畅快又悲鸣的嚎啕哭声。
身处其中,周明坤整个人都陷入这场潮湿又绵长的钝痛中,摸索着坐到床上,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膝盖和手背,迫切地想为她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想见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