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行闻言唇角轻勾,抬头侧目看向他,道:你当真是亲眼瞧见我一刀将徐少卿杀死了?
那还有假!
那你倒是形容得具体些啊,比如说,我哪只手拿着匕首,那一匕首刺向哪里,徐少卿有没有反抗,是否当场咽气?你不说的明白些,如何让人相信你的证词?
吴良明显被噎了一下,转而小心翼翼抬眸往上看去,见圣人的目光也看向了他,似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吴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轻咳两声,道:当日一早我听到徐少卿书房之中有争吵的声音,便前去查看,发现门正开着,往里瞧去,便见你这样手执匕首,一刀往徐少卿的胸口扎去。
吴良一边说着,一边紧握着拳头佯装握住了什么,自他耳侧往下一抡,道:就像如此。
林梓行不动声色地瞧着,眼珠一转,又道:然后呢?
然后吴良将手放下,左手抚向了右手,迟疑了片刻,便道,然后徐少卿倒地,你这般狠心之人,还将他胸前的匕首拔了出来。
林梓行见吴良不再说了,便继续引导道:我既将他胸前的匕首□□了,为何又昏倒在了案发现场?
这我如何知晓!吴良似是终于编好了说辞,道,我见你将徐少卿杀死了,便去唤人帮忙,谁知领着各位同僚到了现场,便发现你躺在那里。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昏倒,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极有可能是你知道自己难逃嫌疑,便装作昏倒的样子,将祸水东引也未可知。
吴良对自己的说辞十分满意,林梓行却轻笑一声,道:这却奇了,若依你所说,我杀了人,竟还不快写跑路,反而要将杀人凶器握在手中,自己在现场装晕?
怎么看,我这个晕倒在案发现场,手里握着凶器的人,才是那个被祸水东引的人吧
你!
吴良指着林梓行,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圣人缓缓抬眸看向林梓行,道:林少卿方才不是说发现了证据?
正是林梓行转而看向圣人,行礼道,陛下,针对吴寺丞方才证言,罪臣有话要说,请陛下听罪臣分辨一二。
圣人的目光掠过大殿之上神色各异的众人,身子往身后龙椅一靠,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允准了。
林梓行轻咳两声,道:其一,方才吴寺丞言辞凿凿,说亲眼瞧见罪臣如这般手持匕首
林梓行模仿着吴良的动作,自上而下一刀划了下去,继续道:此言必是谎话!
吴良身子微颤,死死地盯着林梓行,林梓行装作没看到他的神情,只道:罪臣身量矮小,可徐少卿却身材高大,比罪臣高出半个头不止,罪臣若想一刀扎在他的胸口,只能持刀往上捅,必然不可能往下,由此可见,吴寺丞是在说谎。
吴良闻言一惊,急忙跪倒在地,道:陛下,这是臣看错了,林少卿是持刀往上捅的。
林梓行轻笑一声,勾了勾唇角,道:是吗?吴寺丞这证言还真是善变得很
吴良一味叫屈,道:臣在书房门外悄悄躲着,如何能看得那么清晰分明,林少卿向来是诡计多端,想来是故意设了个套子,引着臣往里钻。
林梓行并不正面回答,只反问道:那你如何解释,徐少卿手指上的伤口啊?
吴良双眸微眯,道:什么伤口?
林梓行转而看向圣人,道:陛下,徐少卿的小指和中指上各有一道新鲜刀痕,想必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骤然被刺,与凶犯抢夺匕首时留下的。
可是吴寺丞方才明明说,徐少卿被刺之后立刻倒下咽气,这与尸体情状显然不符林梓行迟疑了一下,又道,若陛下心中有疑,大可唤仵作另行查验。
吴良闻言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仍强装镇定,嘴硬道:我说了,当时我在门外躲着瞧,可能瞧得没那么真切
林梓行闻言忽然转头看向他,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腕,举起了他的右手,道:
那你怎么解释,你手上的刀痕?
林梓行扯着他的手往前伸,道:陛下请看,他的右手虎口处,有清晰可见的刀痕,正是争抢匕首时留下的。
吴良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结结巴巴道:我我这是不小心伤着了
做什么能尚在虎口的位置,恐怕只能是夺刀的时候吧。
吴良用力将手往回抽,方笠舟眼疾手快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看向圣人,道:陛下,可要亲自一看。
圣人连眼眸也不抬,冷嗤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来人,带下去,下狱!
吴良大呼冤枉,被内侍给拖着往殿外拉,吴良仍挣扎着想要去扯李徊的袍角,道:殿下,救我,殿下!
李徊立在那处,如同雕像一般,不说一句话,不看他一眼,更是一动不动
吴良的声音渐行渐远,圣人的目光从李徊身上收拢,这才缓缓站起,垂眸看向林梓行,道:这几日你受委屈了,起来吧。
林梓行却不肯起来,继续叩首行礼,道:臣擅自出狱,还做了旁的事,需向陛下回禀,故而不敢擅自起身
圣人的眸光看起来十分危险,缓缓道:什么事?
第60章
大殿之上静了一瞬, 林梓行能感到殿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自己的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些,待听到圣人的吩咐后, 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道:不知陛下可知晓,约莫半个月前,长安城平康坊中的一家青楼,曾经走水过?
李徊瞳孔一缩, 目光凛冽,猛然射向林梓行的背影。
林梓行能清晰感受到他不善的目光, 但脊背仍然挺得很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圣人默了默, 道:朕知道,怎么了?
想必陛下知晓, 平康坊那场大火之后,长安城中许多百姓目击到了一些于皇家颜面有碍之事,那青楼之中有一位名为杨柳的老鸨,当日与一位皇亲国戚当街搂抱, 被人发觉
林梓行略一思忖,便又一撩袍角跪下,道:臣
可林梓行还没说完,方笠舟便在一旁打断了她,行礼道:臣领陛下之命,于长安城各处行监察之事,那日走水之后, 便差人跟踪那老鸨的行踪, 可是却跟丢了, 那老鸨再未出现在长安城之中。
李徊眸光紧紧盯着二人,双拳在身侧攥紧,紧咬着牙关竭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莫要露出破绽。
圣人沉默了片刻,眸光十分犀利,道:那此事与林少卿擅离大狱有何干系?
方笠舟依旧没让林梓行有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前几日,经过飞鹰卫的追踪,终于在城外发现了这老鸨杨柳的尸首,臣身边没有靠得住的仵作,而林少卿精通验尸之术,臣便请她出狱一趟验尸,待验尸过后,一刻没有耽搁,便将她送回了狱中。
林少卿曾提出是戴罪之身,不可擅自出狱,是臣滥用职权将她带走,一切都是臣的过错,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方笠舟重重叩首,林梓行见状,急忙也跟着行礼,心中微定,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圣人面前,方笠舟还是护着她的
原本这段说辞是她想出来的,也是打算由她在陛下面前陈情的,没想到方笠舟站出来替她说了,而且算是将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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