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在这宫里或许会有皇帝不知道的事,但对昭华而言,事情只有她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知道的。前些日子皇帝感染了风寒,又受时气所致,总不见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偶尔还会在半梦半醒间喊皇后的名字。
柏麟在自己的房子里看到昭华的时候没有太多惊诧,只是行了个常礼:微臣参见公主。昭华绕着他转了几圈:几日不见,爱卿的风采倒是更胜从前了。她眉目如画,说这话时眼波婉转,像个蛊惑人的妖精。
柏麟虽然知道她这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多谢殿下夸赞,实不相瞒,殿下的来意微臣已经知晓了。那么你的回答呢?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吧。昭华收了笑意,一双眼锐利地盯着柏麟。
柏麟听见自己沉稳的声音说:微臣不才,愿为公主趋奉左右。昭华亲自扶起他: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听闻柏爱卿家中父母都已逝去,不知你可愿将自身托付与我?柏麟顺着昭华起身,一双桃花眼望进了未来的君主沉沉的目光中:微臣愿意。
很好昭华抿唇一笑:那我便事先恭喜爱卿荣登丞相的宝座了。柏麟一惊:殿下,这不和规矩。昭华笑吟吟地说:我虽然还不是天子,但也算是金口玉言了。日后,我说的话便是规矩。卿家不必担忧,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找你的麻烦的。柏麟明智地咽下了未尽之语。
作者有话要说:
昭华的意思是问柏麟愿不愿意做她的孤臣,大家不要想太多了。
第19章 第十八章
夜色沉沉,似是孕育着什么黑暗中的凶兽一般,显得格外压抑。京城中,铁蹄踏破城门,伴随着呼啸的寒风,隐隐传来喋血之声。家家户户门户紧闭,偶有哭闹不懈的婴孩也被母亲连忙捂住了嘴巴:不哭不哭,好孩子不怕。可说这话的人自己也颤抖不已,不时望向门口,生怕有什么人闯入。
逼宫已经到了尾声,可在京城中心的皇宫却显得格外安静,床榻上的帝王依旧昏昏沉沉的,似乎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朝阳公主端来一碗汤药,小心地服侍皇帝喝下。
喝了掺着人参吊命的汤药的皇帝终于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眸,看着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在所有子女中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女儿。皇帝狠狠咳嗽了两声,昭华伸出手轻拍他的背,他喘了喘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昭华温声说:女儿知道。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起来比平常还要乖巧柔顺,皇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觉得她更加像皇后的样子了。他闭了闭眼,苦笑:也罢,你去拿诏书来,这样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昭华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面带忧伤,语气低沉:您这样,倒叫我舍不得让您离开了。皇帝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儿,眼里流露出嘲讽:是吗?那朕就教你最后一件事,什么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它做绝。朕再拟一道旨,你的那些兄弟姐妹若是有一丝谋逆之心,立刻诛杀,一个不留!
昭华挥了挥手,黑暗中的宫人即刻去取了两道空白诏书来,皇帝大笔一挥,写好了两封诏书又盖上章。做完这些似乎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他目光涣散,瞳孔隐隐放大。昭华安静地立在一旁,皇帝痛苦地发出诡异的嗬嗬声,似乎有谁扼住了他的喉咙一般。
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似乎又看到皇后站在桃树下对他嫣然一笑,春风抚过她的衣袍,桃花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更衬得她艳丽非凡。皇帝露出一个陶醉的笑容,向半空中伸出手:倩倩,是你来接我了吗?
昭华一愣,倩倩正是她母亲的闺名。伸在半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昭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在她母亲死后,她父亲心里才发觉在许多年的相濡以沫中,自己早就爱上了那个一心一意的妻子吧。可惜,终究是太晚了。
她毫不留恋地大步踏出殿外,远处亮起冲天的火光,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昭华知道,从明天开始,她就是那轮新的太阳了。
不过,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未来的,哦不,年轻的君主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安王的府邸。安王是她最年长的哥哥,也就是先帝的长子,朝中立他为储的声音不绝,所以,不能留。
这里已经血流满地,到处横躺着仆妇和家丁的尸体,或许是血缘关系的缘故,昭华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安王。大概是他反抗过度,所以身上到处都是刀剑的痕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天空,渗人得很。
昭华漫不经心地走到安王的尸体前,微微叹了口气,俯身帮他合上了双眼。四周的兵士围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坚实的保护圈,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命令。
柏麟从某处黑暗中走出,士兵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来到昭华面前微微蹙眉:成王败寇罢了,安王负隅顽抗才被就地正法,陛下不必伤心。昭华看着他,忽而微微一笑:卿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边暗中将先帝的不仁之举散布在民间和将士中,使他在臣民心中的威信降至最低;一边又巧言蛊惑人心,使朝中势力纷纷倒戈。这桩桩件件,柏麟功不可没。
兵士们拉着一位面色惶恐,双腿发颤的女子来到昭华面前,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孩,正发出细细的哭声。昭华眯着眼辨别了一下,是安王府上的一个侍妾,前些日子刚诞下子嗣。
她张开双手,语气不容置喙:杨柳,把孩子给我。那名唤杨柳的女子呆滞地看了昭华几眼,最终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说来也奇怪,那孩子到了昭华怀里反倒不哭了,甚至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昭华面露惊喜,将食指塞在婴孩嘴里,小小的孩子还没有长出牙齿,只是用柔软的唇腭和小舌头舔着昭华的手指,细细麻麻又痒痒的。昭华改变了原来的想法:我的小侄子还没取名吧?
杨柳瑟缩着点点头,眼里重又燃起希冀,她连忙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对,他还没有名字。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他不会是您的威胁。我会带他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京城来。您可以把我们流放到边关那里,求陛下开恩!
一声声瓮瓮的磕头声不禁让昭华皱起了眉头:既然如此,朕就给这孩子赐名为悯,往后,他便是朕的嗣子了。杨柳不可置信地抬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显得那样滑稽可笑。
柏麟也用不赞同的语气低声说: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如此轻率。他看着婴儿的眼里划过忌惮与杀意,让一旁的杨柳惧怕不已。无妨。昭华颠了颠怀里的婴儿,然后把他塞到了柏麟的怀里:你也来抱抱,手感不错。
柏麟面露纠结,英俊的脸上十分为难,比起整日里正经的表情还要生动几分。昭华忍不住笑出声:当心一点,别弄疼了孩子。来,把手往这边放。柏麟浑身僵硬地任由昭华摆弄自己的身体,终于勉强用尚可的姿势环住了孩子。
往后你便到宫里来照顾这孩子吧。昭华淡淡地对杨柳说。杨柳忙不迭地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瘫软犹如烂泥。昭华把孩子放到另一位心腹的手里,便拉着柏麟一起去问候她其他的兄弟姐妹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