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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小华正准备下班,忽然听到广播里在播放《五一`六通知》,“要高举无产阶级革命的大旗,夺取学术界、教育界、新闻界等文化领域的领导权……”[此段来自百度百科词条“五一六通知”。]
驻足倾听的人有很多,议论纷纷,小华心情有些沉重,快步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就听收音机里也在说这事儿,奶奶见她回头,和她道:“去年二月的提纲里还说‘放’,说运动要在学术讨论的范围内进行,不要和严肃的政治挂钩,不要无端和以势压人,这怎么几个月,又换了说法呢?”
沈凤仪对政治不算敏感,但她儿子、儿媳都属于这学术界、教育界的范畴,难免有些担心。
小华轻声问道:“奶奶,上次找回来的摆件,你带来了没?”
老太太望了眼关着的院门,低声和孙女道:“带来了,我人不在家里,我怎么放心放家里?我正准备和你商量着,放哪里合适?”
“奶奶,你用油纸包好,再找一个小陶瓷坛子装着,我们埋起来。”
沈凤仪正准备说藏在房梁上,见孙女表情不是很好,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华,你是怕什么?”
孙女的表情,一点不像防小偷。
许小华这时候也不准备一味瞒着,不然奶奶对事情的严重性预估不到,轻声道:“奶奶,这次比几年前的三`反、五`反上可能还要严重些,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批判反`动权威了,他们需要找证据,”顿了下,又道:“我们来春市来的早,你可能不知道,申城和京市那边的学生已经开始闹了起来,后面怕是破门都有可能。”
沈凤仪是经过事儿的,就是不明白孙女小小年纪,怎么比她还怕的样子。
老太太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问起?
许小华望着她道:“奶奶,我是怕了,本来我和我哥、爸妈在许家村好好地过着日子,就因为我爸去县里开会说错了话,被戴了帽子,我们一家就能随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沈凤仪道:“是得谨慎点,回头我也和你妈妈说声,让你妈妈在学校开会的时候,谨慎点。”她还想到了远在京市的儿子和儿媳,怀安有时候是有些糊涂的,事情分不清轻重。现在辛楠怀了身孕,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又和小华道:“你也给你哥写封信去,给他提个醒。”
“我知道,奶奶,你放心。”
祖孙俩又商量着,把陶瓷坛子埋在哪里合适,许小华是知道他们会挖地的,但是除了地底下,又不知道哪里更好些?
想了想,还是埋了下去。
祖孙俩刚弄好,秦羽就回来了,脸上神色很是不对,小华问了声:“妈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羽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紧张地道:“我今天收到了京市同事的电报,说那边学生开始批判老师和学校领导,觉得有点荒谬,这是什么风气?”
沈凤仪忍不住咂舌道:“
还有这种事?”
秦羽皱眉道道:“都是半大的孩子,很多事都还懵懵懂懂的。”但是这股风要是不按下去,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晚上,小华在灯下给哥哥写信,提醒他谨言慎行,信的最后又写道:“哥,这封信看完后,就不要留了,以前我俩来往的信件,也不要舍不得。”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请哥哥千万保重,我还等着年底你放年假的时候,过来春市探亲。”
她知道哥哥是有些仗义的,怕为了战友抱不平而出头,事情有时候只是小事情,但是一旦被定性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给哥哥写完信后,又给爸爸写了一封信,相对于别人,爸爸所在的单位还安全些,小华只拣了妈妈来春市,自己即将要重新分配工作的事说了,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句妈妈说有学生批判老师的事,让爸爸知道风向。
把信写好后,许小华坐在桌前,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原书剧情里,许家是受许呦呦的影响,艰难了一些时候,这回她们一房离许呦呦远远的,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很快又想到徐庆元来,不知道会不会在单位里受排挤?现在觉得庆元哥调到利县来,是值得庆幸的,地方偏僻,远离风暴中心。
许小华正想着,发现外头下雨了,哗啦啦的,来势汹汹的样子,忙起身把窗户关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雨停了,院子里新种的小树歪歪的,她正看着,就听奶奶道:“昨晚雨大,把土浇松了,你今天去甜菜种植基地的时候,也要注意脚滑。”
“奶奶,我知道。”
沈凤仪又问她晚上几点到家?
小华道:“七点准能到家的,奶奶,我想吃凉拌豆腐,你早上买点豆腐好不好?”
沈凤仪笑道:“好!要是艾同志有空,你喊她过来一块儿吃饭。”
“好的,奶奶!”自从奶奶来春市以后,她经常喊艾大姐过来吃饭,两家人早就熟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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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小华和艾雁华一起在糖厂门口坐车,上午先往农业局参加农垦大会开幕式,下午需要到甜菜种植基地查看生长情况。
车上,艾雁华和她道:“这次来的专家很多,京市那边也有一些,你一会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熟人呢!”
小华笑道:“那除非是京市罐头厂的,不然我大概是不认识的。”
艾雁华笑道:“你们曲厂长不知道来不来?我和他还是那年在京市见过一回。”又道:“农业部对这次大会比较重视,听说还派了记者过来。”
许小华这时候也就听听,并没放在心上。等车到了大会地点,许小华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和他挥手:“耿记者!”
耿传文正在和人说着话,听到有人喊他,抬头就看到了许小华,颇有些意外,“小华,你怎么在这?”
小华笑道:“我去年过来参加轻工业部组织的制糖工艺进修班,你是来采访农垦大会的吗?”
“是!这次
', ' ')('很多重要的领导人参加,对了,我们单位还来了一位同志。”
“谁啊?我也认识?”
耿传文朝楼里看了一眼,“许呦呦同志,她在里面采访领导。”
许小华愣了一下,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许呦呦。
耿传文知道这姐妹俩关系不是很好,此时见小华听到许呦呦来了,脸上只有意外,并没有惊喜的样子,心里就有了数,岔开了话题道:“小华,我们这次还要采访一些工程师,你有认识的吗?”说着,递了一份名单给许小华看。
上面有各个领域的专家,小华一眼就看到了艾雁华和华厚元的名字,笑道:“这两位我认识,我跟艾大姐一块来的,我带你去找她?”
“好,谢谢小华同志。”
艾雁华正和人聊天,看到小华带着一位记者过来,还愣了下,等听到耿传文的来意后,笑道:“我刚才还和小华说,这次可能遇到京市的熟人,我俩都往京市罐头厂猜了。”
耿传文笑道:“我和小华打了好几次交道了,没想到还能在春市遇到。”
艾雁华笑道:“你们都还年轻着,以后说不准还有工作上对接的时候呢!”
耿传文笑了笑,“艾工对小华期望很高?”他是党报记者,如果和小华有工作上的对接,只能是采访食品或农业方面的专家了。
艾雁华毫不避讳地道:“那是自然,从在京市食品工艺技术交流会上,我就注意到了小华。”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耿传文就开始了正式的采访。小华就没在一边陪着,帮耿传文去找华厚元了。
华厚元来的比较早,许小华她们来的时候,他坐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但是没敢上前,上次和师姐吵了一架后,师姐一直对他不怎么理睬,他现在都怕对上师姐,担心她又会甩出什么扎人心窝子的话来。
此时见小华像是在找人的模样,才走过去问道:“小华,你找谁?我帮你找找?”
小华见是他,笑道:“华工,就找你呢,那边有个京市的记者想要找几个专家采访,你有空吧?”
华厚元正要摆手,小华笑道:“那是我朋友,你得帮忙。”
华厚元也就没推脱。
九点半,农垦大会开幕式正式开始,好几位领导人讲话,强调国家对农业的重视,对这次大会的重视,末了还传达了五`一六通知的精神。
许小华听得迷糊糊的,忍着没有打哈欠,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许呦呦,似乎比印象里黑瘦了些,想来是最近一年总下基层的原因。
会议结束,大家在食堂简单吃了午饭,又要到甜菜种植基地参观,这时候属于半自由活动,大家可以相互交流,艾雁华领着许小华认识了好几位外省的制糖工艺领域的专家,小华光顾着认人了,也没再注意耿传文他们。
许呦呦采访完分管甜菜种植这块的农业局书记,正要找下一位采访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觉得有些不可能。
不可能这么巧,她一来春
市就碰到了许小华?
等转过身来,发现离她不远处,确实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真的是许小华!
许小华也看到了许呦呦,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又各自移开,眼看着要回去了,许小华和艾大姐道:“大姐,我奶奶喊你晚上去我家吃晚饭呢!”
艾雁华笑道:“好啊,我也好几周没去看望婶子了。”
这时候,忽然有豆大的雨珠砸了下来,大家立即转到了旁边农民的房子里去。
华厚元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过来,和艾雁华道:“师姐,这雨看着得下一会儿,咱们今天不一定能回市里去呢!我刚听说,有一辆车车胎爆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
艾雁华没理他,华厚元也不生气,和小华道:“你看师姐这气性,都快一年了,也不给我个好脸色看。”
他是存下来求和的,拉得下脸面。
小华望了眼艾大姐,笑道:“大姐,你看华工,这是找我来当中间人呢,你说怎么办?”
三个人正聊着,前头有会议组织者来喊领导们先坐车回去,并告诉其他人道:“已经陆续在安排车子送大家回去,大家稍等下。”
不一会儿,又来找记者们,说领导喊他们一块儿走,问大家有没有看到。
很快,就听到了一点嘈杂的人声,许呦呦、耿传文和其他的记者从另一户农户家里走了出来,耿传文临走之前,朝许小华挥了挥手,“小华同志,咱们京市再见!”
小华也朝他挥了挥手,当着许多人的面,没有解释自己不回京市了。
许呦呦上车后,朝在屋檐下躲雨的人群里看了一眼,正好与小华的视线对个正着。
车很快就开走了,小华的身影也越来越远,许呦呦坐在车窗旁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屋檐下的许小华也朝那辆车看了许久,华工以为她担心晚上回不去,安慰她道:“领导既然说很快就有车来,咱们安心等着就好。”
小华点点头。
艾雁华看了她一眼,问道:“刚才那位女记者,你认识?”
小华“嗯”了一声,“认识的,她妈妈以前是我大伯母,我们俩在一个屋檐下住过。”
艾雁华道:“那她这次过来,不去看看你奶奶吗?”她看小华的样子,就猜到这姐妹俩关系不是很好,但是沈婶子在春市啊,这姑娘不去看看吗?
小华摇了摇头,“她妈妈和我大伯离婚了,我奶奶也算不得她奶奶了。”
艾雁华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也没多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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