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佟佳松了口气,松到一半,那口气又提了回去。
她独自住在李园,远离太后以及那群后妃。顺治来勺园,她们肯定会跟着来。
勺园与李园离得近,距离不到一里,从此以后,她只怕又不得安生了。
顺治似乎猜出了佟佳所想,柔声说道:只有我来。就算夏天要避暑,她们仍然去南苑,西郊就我们两人。
佟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顺治望着她笑,这下放心了吧,我说过了,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人,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到我们的清净。
谢主隆恩。佟佳并不领情,朝他翻了个白眼。
顺治笑个不停,追上去与佟佳并肩前行,说道:你的书读得如何了,搬出来后就全忘了吧?唉,都是我这个先生失职,以后我得好生督促你。我的学识不敢说能与先贤们比肩,跟那些文人骚客们比起来,肯定不相上下,当你的先生绰绰有余。
佟佳上下打量着顺治,点点头说道:也是,文人骚客,皇上哪怕再不济,肯定能沾上一点。
顺治得意地抬眉,笑着问道:哪一点?
佟佳说道:骚。
顺治:.....
第三十八章
文人骚客中独领骚字的顺治, 紧密锣鼓张罗着要搬到勺园来住。勺园的宅子久未住人,需要修缮,尤其是取暖的炕, 新砌需要花功夫。
顺治不怕冷, 他怕玄烨冷着。玄烨冷着,佟佳会找他麻烦。顺治不怕佟佳找他麻烦,他怕佟佳心疼。
到了快搬进来时,已近深冬。
太后知晓顺治要搬到勺园,气得歇斯底里,濒临崩溃, 一遍遍让人来传顺治去慈宁宫。
顺治压根儿不搭理她,太后干脆亲自来乾清宫门口堵人。顺治依旧不理会, 太后也倔强, 顺治不见她就每天来。
朝堂上下都议论纷纷, 王熙见状,这天下午谈完正事,耐心劝道:皇上,这件事闹得着实不好看, 万事孝为先。无论如何, 外面天气这般冷, 皇上还是见见太后吧,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说开之后也就好了。
顺治愉快地唤王熙上前, 指着桌上的图册, 问道:你觉着哪一样好看?
王熙上前一瞧, 顿时脸色大变, 结结巴巴说道:皇上, 您这.....
顺治眉头一拧,不悦说道:你那般惊讶作甚?这是我亲自画的图,两样我都觉着不好看。龙凤龙凤,这龙吧,就是沾了鳞片的大蟒蛇。还有凤凰,我越瞧凤凰好似锦鸡,跟南边献上的孔雀差不离。
王熙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再瞧着顺治比以前不知道精神多少倍,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分。
顺治不过二十岁出头,他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年轻鲜活。
可是,王熙忧心忡忡说道:皇上,您这后冠.....皇上,您得三思啊!
顺治头也不抬,挖苦他道:王熙,你的字,改成九思吧。
王熙讪笑,忙说道:皇上,是臣多嘴了。只是皇上,这件事岂可是儿戏,天子无私事,无论朝臣,太后,蒙古诸部落,皇上要如何交待?最后皇上落得个翻脸不认人的名声,就是佟主子,只怕也得不了好。
顺治终于放下图册,抬眼看来,平静地说道:我不怕。多尔衮会杀人,他们从不敢有二话,因为我仁慈,他们就当我好欺负,依然拿我当成以前那个六岁傀儡儿皇帝看,王熙,你可知道怎么对付恶狗?
王熙愣住,呐呐不敢言。
顺治淡淡说道:打,打得痛了,恶狗自然会夹着尾巴逃跑。跟恶狗无法,也无需讲道理。打完之后,再扔一根骨头过去,恶狗马上会忘了痛,跑上来摇尾乞怜,刁起骨头舔得香甜无比。
王熙微叹一声,如今的顺治锋芒毕露,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八旗权贵们逼得步步后退。逼退之后,再施恩。
顺治励精图治,悄然扶植汉官势力。加之有十三衙门的尚方院,这群大明时期令人闻之色变的阉党势力,顺治很好利用了他们。朝堂上下,比起多尔衮时期,不知清明几何。
唉,可惜囊中羞涩,这些珠宝,我选了好久,库房里好的东西,都被多尔衮挑走了,他一死,好些都不见了。不见了也就不见了吧,以前的后冠倒在,我可不想她戴别人用过的东西。顺治看着图册,神色柔和下来,咕哝抱怨。
王熙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合上了。天子无私事,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谁敢窥探天家私事,纯粹是找死。
顺治看到王熙满脸的纠结为难,笑了笑,轻轻抚摸着画册,说道:你甭这副模样,还早呢。我只是提早做好准备,等到她答应之后,我能马上拿得出来。我愿意将全天下最好,我能给的都给她,给再多,我都觉着不够。
王熙想到去世的妻子,神色微微动容,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句话不对,得一人心不好,我最近学到了,得要两情相悦,否则,会挨.....顺治干笑一声,含糊着将骂字咽了回去。
王熙大致猜出了那个字,眼角微抽,只当做没听见。
顺治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先准备起来,如何与那群爱管闲事,尤其是爱看皇上今晚睡了谁,睡了几次,来分析谁最受宠的朝臣们吵架。我教你一招,你大致估摸一下,哪些人会跳得最高,然后你再悄摸去打听那家人的后宅隐私,祖上不积德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保管让他们的老脸无处搁。你需要帮忙的话,找吴良镛,他最擅长钻床脚偷听。
肃立在门口的吴良镛,这时将头抬起来,朝着王熙颔首微笑,满脸得色。
王熙看得眼睛疼,别开了头,直哭笑不得。
顺治补充了句:觉罗氏也无需在意,觉罗氏祖上的那点子事,其他家族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儿戏。朝堂上觉罗氏家的权贵老爷们多,你随手捡几件事,保管能让他们老脸都丢尽。以前他们可以不在乎,毕竟如今不是以前,他们裹上了人的绫罗绸缎,要脸,要脸就好办。
王熙无语凝噎,半晌后方开口说道:皇上,您考虑得这般周全,就是不用臣,您一定能达成所愿。
顺治振振有词说道:那可不行,我是皇帝,皇帝岂能与他们泼妇骂街样对骂,史官会记进去,不好看。
王熙:.....
顺治朝窗户外面看去,说道:好似快下雪了,克勤克善去园子里读书,那边冷一些,你给他们兄弟做一身皮裘外袍吧。把毛露在外面,皮逢在里面。玄烨也这样穿,跟熊一样,看上去可笑得很。玄烨嘟囔着说不好看,一直在抱怨不肯穿。若是玄烨见有伴的话,他就能高高兴兴穿上了。
王熙不解道:屋子里有炕,小孩子火气重,冷不着。可臣实在是不懂,既然皇上担心三阿哥冷,为何不将毛穿在里面,这样会更暖和。
顺治笑了,说道:彩衣娱亲。
王熙:......
顺治合上画册,说道:好了,你既然为了我操心得头发都快白了,我也替你担待一点。你回去吧,吴良镛,去让太后进来。
王熙松了口气,忙躬身告退。不一会,吴良镛领着脸色铁青的太后进了屋。
顺治懒洋洋坐在椅子里,上下打量着太后,说道:瞧额涅没有冷着啊,看来门房里的炭盆烧得够足的。
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他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我可是你额涅!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你,生下来之后,将你掐死算了!
顺治神色不变,说道:若是那样的话,你就不能站在这里了。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就是因为生了我这个不孝子吗?
太后脸色惨白,踉跄两步,捂着胸口弯腰都快喘不过气来。
顺治脸色微不可查变了变,指着椅子说道:坐吧,您的太后之位得来不易,全靠我这个不孝子。若是气死了,科尔沁就失去了依靠,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太后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来,好不容易待喘息平稳了些,红着眼眶,嘶声问道:我是你亲生母亲,我一心为了你好,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你之处,你为何要把我当做仇人,处处与我作对?你看我不顺眼,不孝顺也就罢了,你居然要搬到宫外去住。你是皇帝,紫禁城,是祖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你这般不放在眼里,不如干脆将位置让出来,多的是人愿意住进来!
您是指多尔衮吗?顺治神色平静,问道。
太后怒视着顺治,良久,神色灰败。
多尔衮在时,她连出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林丹汗的几个寡妇,皇太极笑纳之后,排名都在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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