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恩眼神暗下来,她不在说什么,只是抱臂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眼前道路延伸出的远方。
一个动作,余沙就知道她退让了。
她并不是答应,她只是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她看看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
如此也就够了。
他们在这里闲话了几句,远处的道路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属于寒号寨的人马。马蹄声传来,没一会儿就走完了这段山路。
那些人走到近前,自行下了马,朝司恩几人行礼,拿着日前叶绾绾发出去的请帖,纷纷自报了家门,确实都是附近山寨的头目。司恩也认识他们,一一回了礼。
里面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眉毛粗犷,看着脾气十分急躁的人,拜完礼之后就匆匆开口:你这妮子叫我们来,说是有稻城的消息,怎么就在这大门口摆了桌椅?难道就在这里谈?
司恩还未开口,余沙先上前一步,朝这位好汉一拱手:想必是罗山寨的罗寨主,今日之事事关稻城周边泰半山寨的死活存亡,不如等大家都到齐。再一同说明。
那罗寨主见他说话,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你又是从哪里来的?稻城是出事了,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休要危言耸听。
余沙又是拱手,开口:在下余沙,寒号寨下属稻城分舵的管事,此前在江湖上未有声名。所以寨主不认得。寨主今天既然已经来了寒号寨,也不差这一日的功夫,不如留下听听。
司恩在一旁看余沙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扯了个根本不存在的差事,内心无比地想翻白眼,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个人确实陌生,几个寨子里的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也不确定眼前余沙说的是不是实话。只是司恩确实是那个司恩,她既然在旁边什么都不说,大概是真的有这个人。其中有些人略知道些稻城内情的,看着余沙等人心中也有自己的猜测。遂站在一边不语,只等着人到齐。
日过中午,在彼此明里暗里地试探了一上午之后。叶绾绾那日所请的各个营寨的人都到齐了。所有人都围坐在寒号寨寨门口这一大块空地上,一时无人说话。
烈日当空,余沙再次扫视了这些人,在或是疑惑,或是探究,又亦或是算计的诸多眼神当中,再次上前一步,朝所有人拱手行礼。
今日,我寒号寨请诸位英雄前来,只为一事,即,日前稻城之乱。
余沙收回手,朝叶绾绾递了个眼神。叶绾绾会意,将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和他们一起逃出来的人领了出来。
那些人衣着上还带着些脏迹和血污,只是洗过脸和头发,精神还好些,是叶绾绾这几日在和他们一起逃出来的人里找到的,通些文墨和往来交际,又精神较为稳定,能复述稻城中诸事的人。
其中一个人,咽了咽口水,开口道。
是,匈奴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有人不信,高声质疑:什么匈奴人?你要说这匈奴隔着关王和翟谡两道防线,悄无声息的到了稻城?!
那人一开口就被打断,细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余沙走了一步,遮挡住一些人看他的视线,解围道:诸位好汉何必如此急着反驳,不若先听这位先生先将话说完。
说毕,他略微侧过脸,朝那人一颔首,示意他接着说。
那人擦擦额上的细汗,迟疑着,还是把那日他所看到的情形都说了。
包括戒严,城防所动乱,有人漏夜出城,骑兵杀人,城墙被炸毁等事,一一说来,告知给在座的众人听。
这些事情,自然有叶绾绾和余沙复盘之后,一一和此人对过,尽力将那一夜的事情说的清楚完成。随着信息越来越多,在场诸人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信,变成将信将疑,再到沉吟不语。
他们各自都在稻城有些探子,信息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确实能跟眼前这人所说的内容对上。
稻城中有匈奴人,这些人和狮虎帮以及和现在在东南肆虐的流民军关系匪浅,这件事的可能性越发大了起来。
就算如此又怎样呢?有脾气急的人率先开口:他们斗也是为了和朝廷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很快得到人附和:就是,那狮虎帮日前还给我们发他们的旗帜什么的,这明显还打着招揽我们的主意。既然这样,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吧。
余沙听着这些人说话,并未发言,倒是另一位也是落草了的寨主先气不过,直接踹了一脚旁边大谈事不关己论的人的凳子,吼道:贪生怕死之徒!你既然那么怕他姓尤的,不如给他狮虎帮做狗,你那大业寨也改名叫野狗帮,方配得上你这做派!
他话说得侮辱人,一时那些主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寨主都不乐意了,你一眼我一语地开始讨伐起这人来。
他们说了几句,倒还有另一人说话,一开口,倒是满满的阴阳怪气:哼,听你们说话就知道是从南方逃来的鼠辈,怕没几个人是北人吧,亲朋好友不是死了就是根本没有。当然可以明哲保身。
他话说完,立刻有与他不对付的人站起来,直接亮了兵器:冷贼,你他妈说谁是鼠辈?!
眼见这空地上群情愈发激动,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操起家伙要打起来了。司恩朝余沙看了一眼,意思是,已经把火拱了起来,后面打算怎么办。
余沙老神在在,任由他们吵了一会儿,这嘈乱之中,有几人始终未置一词,在看过这些山寨开始互相争执之后,其中一年长者,走到余沙面前,徐徐一拱手,开口:在下,穆丰山徐子源。余先生,今日寒号寨把我们叫来,又叫破稻城之事,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们这些山寨的笑话吧。
余沙回了礼,施施然道:自然不是。只是既然大家对稻城之事都各有看法,不如先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如何能争出来。徐子源摇头,直接把话说透了:我观先生气韵,不像是只在这方寸之间谋算之人。在下愿问先生一语,是否有,联合诸家,共抗这匈奴贼子的意思呢?
他们在这里说话,其他人虽然吵得极凶,却也都是留意着的。见有人把在场诸人都关注的问题说了出口,不免也放轻了动作和声音。
阳光已往西边走了一寸,烈日融融,余沙在这空地之中负手而立,开口:我若是有,又该如何?
哼,小小年轻,口气不小。有人不忿道,就你们这个寒号寨,一群女人孩子,会那些个阴暗刁钻的邪门功夫,也不知损的谁的阴德。就你们,难道还想做执牛耳之人吗?
余沙朝那说话之人看过去,道:这位,应该是贺寨主吧。如今大家都是江湖草莽,行的自然是江湖草莽的规矩。女人孩子又如何,若是能胜,怎么做不得这盟主之位。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各寨联盟之事已然敲定。空地中当即有不欲参与此事之人起身,准备告辞。
可他话音未落,却直接被在一旁的伍浚扣了下来。
在场众人又是哗然,有人指着余沙的鼻子骂:姓余的,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想逼迫我们。
寒号寨怎敢逼迫各位,无非是想让各位认清形势罢了。余沙开口:狮虎帮日前已向各个山寨明发招揽的信函。难道各位还以为这些人一旦真的与流民军同流合污,大家还能明哲保身吗?
有人嗤笑于他:就算如此,朝廷剿完他流民军,不也迟早要剿到我们这些人头上。如此还不如加入罢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赌他真能入主中原,那我们也能鸡犬升天了。
这显然是许多人的想法,毕竟流民军主力在东南和中原腹地,天高皇帝远,要是他真能问鼎天下。这西部乃至西北一带,还是这些人当土财主作威作福的地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