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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一觉睡醒,天早已经黑了。
陈珩腹中饑饿,本着就算必须假装伤心也不能饿死自己的原则,她打算去厨房里给自己弄点吃的。然而一推开门,她就看到朱九卿背靠廊柱坐着守在她门口,一听到她开门的动静就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月色皎皎,往小院中洒下一片银灰,恰好有一点月色落进朱九卿的眼睛里,明亮至极又透着关切,让人难以忽视他眼底过于浓郁的情感。
陈珩不小心撞进朱九卿的眼睛里,四目相对,不由心中一跳。
许是月色太朦胧,又许是因为朦胧的月色给小院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暧昧,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就这般望着彼此久久无言。
陈珩浑身僵硬。
她怎麽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饿了想出来找点吃的也能被朱九卿抓个正着,她还以为朱九卿早睡了,谁知道他那麽晚都没睡,居然一直守在原身的房门外边!
虽然她很清楚朱九卿这麽做是因为放心不下原身,可是……影响她觅食了!
“……朱公子这麽晚了怎麽还不去休息?”
朱九卿一直不说话,陈珩只得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陈珩没有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冷漠,但也没有太亲昵。原身既然如此深爱侯五,又怎麽可能那麽轻易就放下他,如今因为她的“任性”,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不可能不后悔跟着朱九卿离开。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如今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但不代表她就不能悔了。
她对侯五又爱又恨,爱他从小是她的未婚夫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又恨他折了她的双翼,让她失去亲人失去名节只能当他一个人的笼中雀。面对朱九卿纯澈炙热的爱意,她既是心虚利用了他,又恨他当时为何要出现带走她。
可她还不能怪朱九卿,因为朱九卿是给了她选择的。错不在朱九卿,而在于她自己。是她自己因为太恨侯五选择跟他走的,是她被恨意蒙蔽了心智一心想要逃离侯五的束缚,也是她对不起她腹中的胎儿!
朱九卿怔怔地望着神情清冷的陈珩,明明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恍惚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仿佛天边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他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看着陈珩,吶吶道:“陈姑娘,你饿不饿,我为你煮了粥,应……应该还热着,你晚饭还没吃,夜深露寒,合该吃点热乎的暖暖身才是!”
陈珩:“……”
不太妙!她好像被拿捏了,因为她是真的饿!
似是并不在意朱九卿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珩礼貌地沖朱九卿微微点头,谢道:“多谢朱公子,我……也确实有些饿了,这几日我定然给朱公子添了不少麻烦把,有劳朱公子费心了。”
朱九卿连忙摆手。
“不费心不费心,本就是我……我应该的,是我害得你……如此,是我对不住你,我本就该好好照顾你,不然……不然我心里又如何能安?”
朱九卿的眼里盈满了悲伤和愧疚,看上去无比自责后悔,且话里话外都把她流産的原因归结于他自己。
陈珩微微怔忡,苦笑了一声,道:“这又如何能是你的错,朱公子切莫挂怀。只不过是……我与这个孩子无缘罢了。”
陈珩实在不想再跟朱九卿演戏废话了,她只想赶紧去竈房里吃热腾腾的粥果腹,于是,她说着没等朱九卿反应就故意转移了话题,问道:“粥可是在竈房里热着?”
朱九卿一愣,点了点头,忙道:
“是,粥就在蒸笼上热着,我这就为你去取!”
陈珩摆手制止了他,道:“朱公子不必管我,我自己来就行。如今夜已经深了,你也该早点休息才是,你也说了夜深露重,而且你又……在地上坐了那麽久,可不要因为我受了凉,不然我心里又如何能安?”
陈珩说完没有再多看朱九卿一眼,径直往竈房走去。
朱九卿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陈珩离去,他又如何听不出来,陈珩虽然嘴上说着不怪他不是他的错,但她心里其实还是在怨怼他。
朱九卿难堪地闭了闭眼。
虽然他很清楚陈珩的心里只有侯五,但……他本以为她心里其实也是有着他的,不然她为什麽偏偏就选了他的呢?
为什麽偏偏选他!
如果她不曾选择过他,他又怎麽会坠入深渊万劫不複?是她让他变成这样的,她怎麽能当作什麽都没发生呢?她既然选了他,她就该为此负起责任。
朱九卿低下头遮住眼里汹涌的情潮,嘴角轻抿,勾出一丝讥讽的弧线。
他会让她负责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