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窗户外有轻轻的敲击声,他以为是喜鹊之类的,没在意,但那声音却分外执着,一下接着一下,好像非要他下床查看不可。
迟曜骂骂咧咧地坐起来,打开电筒去照,然后就看见了窗帘后赫然出现的高大人影,被吓得不轻,以为是哪个入室抢劫的歹徒,竟然胆子这么肥,他果断跳下床,准备出门叫保镖。
人影察觉了他的意图,长腿一跨,拉开窗户进了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巴,力度倒是收着的,像是怕伤到他似的。
迟曜一通挣扎,害得两人双双栽倒在床上,哪怕脸陷进柔软的被子里,也敏锐地嗅到了那熟悉的龙舌兰酒味,身体开始发烫,他忍无可忍地扭头呵斥道:你又来做什么?!
冯路易立即起身,退回窗边,目光却仍然黏在他身上,恋恋不舍。
还看你妈看,快滚!
我不止是来道歉的,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听。迟曜打断冯路易,把睡了这么久积攒的力气全使了出来,捡起手能碰到的所有东西往对方身上砸,一边骂道,狗东西,马上给我消失!
迟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道歉让迟曜又回忆起那晚的狼狈,攥着他的衣领,越骂越起劲,你还有脸提?我肯咬你腺体是给你脸,你凭什么标记我!我告诉你,想要我原谅你,做梦去吧!
我知道,迟哥,我全都知道。冯路易陡然握住他的手背,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所以我决定用腺体偿还我犯的错。
什么腺体?迟曜没听清,他方才激动过头,现在回过神来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也直冒金星,当着冯路易的面,又吐了。
简直没面子到家了。
哪有骂到一半就双腿发软抱着人家吐的?
迟曜狠狠擦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性眼泪。
冯路易倒是一点不嫌弃,任劳任怨地给他清理污秽,
迟曜躺回床上,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稍稍冷静了一点,问道:你怎么到我窗户边上的?
对不起,迟哥,我下完班就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吵醒别人帮我开门,所以爬水管上来的。
迟曜一时无语,心想这又是什么电视剧桥段?而且爬水管也不是小媳妇该做的事,角色明明反了。
但气还没消完,他是不可能顺台阶下来的,所以仍旧板着一张脸,道:下午把我当空气,非得半夜来认错?我看你也没什么诚意,我都比不上你那破工作。
冯路易没听不出来他语气里别别扭扭的埋怨,老实地继续道歉,对不起,迟哥,这个点打扰到你,是我太心急了。
是啊,能不心急吗?迟曜冷脸道,发现这么大个秘密,赚翻了你。
冯路易低下头,无意识地拽紧书包带子。迟哥,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你做个交易。
哦,要多少钱你才不往外说?听到交易二字,迟曜反而放松下来,只要能用钱解决,那都问题不大。
不,迟哥,不交易钱,交易秘密。冯路易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一个有些像病历的本子。
迟曜翻开一看,发现其实是提取信息素的手术记录,日期横跨一两年,大概是从冯路易刚分化完性别不久后就开始了,最后一页是统计表格,有常规的参数记录,还有信息素提取量和对应金额。
唯一没看明白的,是表头标注的一行字符:SAIP0。
其实S代表的S级别(极优质)腺体,AIP是Alpha inhibitury pheromane(Alpha抑制信息素,即阻断手术)的简写,0则表示经过阻断手术后,信息素溢出浓度趋近于0。
不过这是其次了,迟曜看到金额时,已经明白了冯路易一直在贩卖信息素。
这就是他要和自己交换的秘密?
迟曜知道,虽然买卖信息素的双方都是自愿,但仍旧会引发一些社会乱象,是严打的目标,所以如果被检举,需要承担一定刑事责任。
冯路易把这个秘密拿出来,诚意是足够的。
但迟曜还是难以理解,因为冯路易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他才是主动的一方,大可索要一笔高昂的封口费,迟曜都只能闷声答应。
为什么要后退一步,主动袒露自己的弱点?
迟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道:所以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想用腺体偿还我犯的错。冯路易轻轻圈住迟曜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后脖颈上,目光虔诚道,迟哥,你的目的就是m#039m嚯g e氵夭艹冫欠我的目的,你想变成Alpha,那我就把腺体给你。
少年一路过来出了些汗,皮肤微凉,迟曜却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可、可是,没有腺体的话,你就不是A了,而是B。
没关系。冯路易的态度比他果断百倍。
迟曜本来对移植手术不抱什么希望,Alpha作为三种性别的顶尖,是最为稀有的,天价报酬都难以找到供体,冯路易竟然自愿为他放弃性别?这完全超出了喜欢的范畴。
要说是引他跳进陷阱的诱饵,才合理。
迟曜习惯了和乔氏母子勾心斗角,对任何人的示好都是半信半疑,他慢吞吞道:进行移植手术之前,需要半年时间适应供体的信息素,以防腺体移植后产生排异反应,所以我要再考虑考虑,毕竟你的腺体太劣等了。
冯路易没有反驳,点点头,给他掖好被子,你考虑好了的话,随时找我去医院签手术协议,我先回去了,迟哥晚安。
看着他轻手轻脚走回露台上,准备原路顺着水管爬下去,背影有些孤单的模样。
迟曜看得心口一紧。
他想,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不是诱饵、万一是真心呢?
第33章 夜泳和吻
就是这零星的可能性,让他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冯路易。等等。
少年已经踩上了露台的栏杆,闻言便疑惑地回头看他。迟哥,现在就要签吗?
你着什么急呢,我又不会跑了。迟曜哭笑不得,明明需要腺体的人是自己,他坐直了身子,眼睛往别处瞟,在家里躺一周快发霉了,带我上去透口气。
上去?
嗯,上顶楼。迟曜伸手一把将冯路易从栏杆边扯下来,两人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
原来别墅的顶层是个面积很大的阶梯形露天泳池,靠外一侧是透明的玻璃幕墙,嵌在水底的灯光把泳池照得透亮,像浑浊夜色里闪烁的一块钻石。
泳池周围还精心打理了不少花,以及和藤蔓融为一体的秋千架,老太太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身子骨又硬朗,经常会上来游个养生泳,不过最近倒是少了,可能是因为被迟曜气得血压有些上升。
但总地来说,这里是个适合放松身心的地方,微风拂面,人都清醒了不少,迟曜刚利索地脱掉睡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熏调料味。
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从幽静的花园泳池来到了海边烧烤摊,扫兴极了。
迟曜没好气地拔下一朵开得正旺的月季,扔向离泳池站得老远的冯路易,愣着干嘛,下去洗干净。
花瓣从面颊上滑落,有一块卡在了校服衬衫领口,那颗松了的扣子不知何时丢了,被缝了新的上去。
冯路易还是没动,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裤腰,皮带和扣子一样都换了新的,因为旧的那条被迟曜用刀片割断了。
那一天对两人来说都是很难堪的回忆。
迟曜嘁了一声,嘲讽道:你当自己是贞洁烈女吗?
没有,只是怕迟哥介意。
经过强行标记一事后,他愈发厌恶自己不分场合的生理冲动,冯路易心想,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和迟曜缓和关系的机会,绝对不能再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