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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到秦灏远真正的看清了游亦航在秦灏天身边是什麽样之后,他突然就明白了——过往那些所有的所谓“温柔”与“宠爱”,那些“只想你快乐”,那些“不愿伤害”,其实是因为,到头来,他也从未能够真正的把自己放在同样对等的位置上。
那俩之间是什麽样呢?有什麽话都可以说,再难听的也可以说;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再不讲道理的也可以做。看不惯的就直接动手,听不下去的就直接打回去。不会想着是不是会伤害到对方,不会担心对方会不会因此生气——即使是真伤害了生气了又怎麽样呢?吵一架或者打一架发洩一通就好了。反正没有什麽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俩之间那种几乎到了不讲道理程度的极致信任与下意识就自然而然做出的互相依靠,秦灏远想,大概是不是因为他们早把对方当作了自己——人当然不会没事儿就想着去伤一下自己,但毕竟人总是难免最终要坦诚的,“不客气”的面对自己,就算是伤了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人什麽都可以不要,能真正意义上的做到“不要”自己吗?能“离得开”自己吗?抛得下吗?舍得掉吗?忘的了吗?真“不要”自己,那就命都没了,还谈什麽其他呢。
而即使是秦灏天从小到大被责任捆绑着本能的把所有人的“快乐”都放在“自己”之前,他不还是忍不住为了游亦航“自甘堕落”着去与那桎梏对抗吗?即使是游亦航疯到那种连自己的命都好像根本就不珍惜的程度,他也还不是会愿意为了陪着秦灏天,继续留在这个他其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世界上吗?
看起来,他们好像都是在乎对方胜过自己,但其实,对方亦是“自己”。
秦灏远最初那阵被“背叛”和“欺骗”的愤怒与痛苦劲儿过去,到了后面,等他终于得以平静下来想明白这件事,竟然更多的是羡慕。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关系,他没有的,至少对游亦航,他也确实是做不到的。
就像那看起来似乎是孤独着高悬夜空的星星,他曾拼了命的想去靠近,只想能陪着它一起环游星际,却到头来,还是只能远远的看着它闪烁在宇宙里而已。
他没法做到“陪伴”,星星也并不孤独。
也是啊,谁让自己从小就那样仰望着又单方面依赖着游亦航呢,谁让自己就是晚生了那无法被改变的几年呢。
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大了也很难改的,再一次。
而现在,他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正在凭着他一股“上头”的沖动,做着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他亦曾以为自己已经历丰富的事,却莫名的生出了些许不得不承认的别样快感来——也不是说他之前和游亦航在一起做这些就不快乐,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这样坦诚的、大胆的、真实的面对欲望。
他从小到大,本质还是个挺好面子又容易害羞的人,毕竟是被他哥哥姐姐打趣玩笑两句都能脸红的性格。游亦航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从小连口头上逗秦灏远都逗的极有分寸,其他就更不用说了。后来即使和游亦航在一起时间久了,秦灏远也不是不会主动说要,但是到了过程当中,他多少还是难免总有些下意识的收敛着,羞赧着,即使再亲密,也好像总有些什麽是难以啓齿似的。
他总说游亦航永远把他当弟弟,那反过来说他自己呢?即使在称谓上努力的改变,他又能做到从心底里真的完全不把游亦航当成“哥哥”吗?
这算不算又是一个“小时候养成了于是大了也很难改”的习惯?
他从没想过无所顾忌着完全直面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好。
而那之后随之而来的奇妙感受,他那贫乏的语言库里,大概也就只有,“痛快”,这两个字可以来形容了吧。
他曾以为,登顶的感觉应该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大白话说大概就是——上天。
现在他体验过,然后他知道了,原来不是上天,原来是沉底。
就像是海底,深不可测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又未知的无边海底。
沉下去,让自己沉下去,让那无处不在的海水包裹住全身,让那沉重的水压狠狠的按上心髒,让自己被那水流裹挟着,随波逐流着,你不需要看见什麽,你不需要听见什麽,你也不需要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你更不需要去在意什麽。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不能呼吸?是不是浑身都失去了所有力气?是不是在一片混沌中迷失了自己?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沉溺,彻底的沉溺,忘掉一切的沉溺。
世界是什麽?管他呢,爱是什麽是什麽,将世界抛在脑后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