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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飞机落地,他们一起下机、过海关、取行李,最后也终于走上了,航站楼前往停车场的那一段路。
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闹闹嚷嚷的。
秦灏远本来一直和路为暄并肩走着,不过到了这会儿,他不知为何,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落在了那人身后。
他一直说不清自己对机场到底是种什麽样的心情。他从小时候就开始频繁的飞行,来来往往,对世界各地机场的各个角落,出发到达需要做的每个步骤都熟悉的早已如本能。
而就像他亦是数次在机场这个地方所感受到的那样——他好像,从来都学不会离别。
他十四岁那年,在宁城机场的出发大厅送别游亦航,初次体会到了这一点,后来,他自己也是在这里成为了那个被送别的人。再到22岁的希思罗机场,他在大雨中与伦敦和英伦旧梦告别。在北京机场,与短暂重逢后又要再次离开的游亦航告别。直到最后,那两位哥哥离开宁城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去“告别”。
然后来到此刻,他看着面前那个人的背影,也突然意识到,他又打完了一个“boss”,于是,又是再一次的,要与这个曾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NPC”告别了。而他也明白,这一次的战斗,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又通透——他大概,至少在这场“游戏”里,也不会再有任何boss要打了。
那,这是不是也能算,与面前这个“NPC”,真正意义上的,最后的告别?
他早在过去那反複多次的“告别”中深刻的明白了,无论他从任性粘人的小少爷长成自持孤绝的小秦总,甚至是现在,他已“脱胎换骨”成自信洒脱的“秦灏远”,他也还是,一样还是,学不会离别。
他与路为暄,三次相遇,沖绳、重庆、伦敦,留下了那麽多让他难忘的美好瞬间。他连久远记忆里的破碎旧梦都不想遗忘,他又如何能忘掉近在眼前的那些“现实瞬间”?
此番故地重游,他知道了有些东西他其实根本不必“告别”。那,对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也可以?
前两次相遇的最后,他都没有说再见,因为不想,不想就是不想。
那现在呢?
有些问题根本不必问。
就像在沖绳的那个台风天,他抱着“去初始之地进行最后的告别”的心情,猝不及防的遭遇了一场美妙的遇见。
是不是像那他最喜欢的秋天一样,所有的结束,也都会可以同时是开始?
比如此时此刻,boss战结束了,又有没有什麽可以,重新开始?
舒晴那一大箩筐的话里又有一句蹦了出来,是他33岁生日那天她说过的:什麽一期一会,什麽有缘自会再见,都不如把眼前的好事牢牢抓在手里重要啊。
他姐还说什麽来着,哦,好像是说,这是上帝安排的缘分,这就是缘缘缘缘缘啊,有缘人不要错过,要惜缘啊!
上帝都拼了命的把人往他面前送了,他要还让人跑了,那他就是真的“活该”自己一个人了。
说得对啊。他不是自己也从小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麽:如果说人生其实就是活几个瞬间,那麽他愿意把握、享受、并尽可能延长所有快乐的瞬间。
比如眼下这个,他心里非常明确的知道着,自己就是不想与眼前人就此告别的瞬间。
不擅长离别怎麽了,学不会告别怎麽了?他那天不也跟秦灏然舒晴说了麽,他秦灏远,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啊!
姐姐啊,他心下暗叹,你还真是给我送了一个“生日大礼”啊。
我真心实意的,谢谢你。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唤了前面的人一声:“路为暄。”
路为暄似是才发现秦灏远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后,转过身来挑挑眉:“怎麽了?”
他们隔着一点距离的站着,周围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喧哗声,嘈杂声。
秦灏远看着对方:“又是一次boss战结束了,一遍过了,之前在伦敦都忘了说,谢谢你。”
路为暄笑了:“My pleasure.”
“你曾说过,人生是开放世界游戏,我自己一个人的游戏。我也说过,我喜欢自己在这宏大的世界里一个人闯蕩着,享受孤独。”秦灏远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有相遇有分离,像人生。你与我签订共同作战的契约,帮助我完成了那些Boss战,也就像你说的,完成了我们‘相遇’的意义。”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在过去的这些‘共同作战’中,我不仅完成了那些战斗,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共享’的意义。打败boss是目标,但,我回过头来想一想,结果固然重要,那过程呢?那进行战斗的每一分每一秒,它们明明都有意义。”他顿了顿,“所以我就明白了,原来‘共享’是这样的,不是你为我分担了什麽从而让我变得更轻松,不仅仅是这样的。就像是我们一起听音乐会,于是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发散着交流和分享感受一样,共同战斗过,当然也是——这真的很好,很美妙。我很喜欢这样,我也不想否认我希望可以拥有更多这样的体验。那我就会想,我的游戏世界,是不是也不只是有“战斗”这件事可以与你共享。我去解锁地图,去挑战地牢,去farming,去探索箱庭,甚至就是去旷野里四处游蕩,是不是……都可以。经过那些boss战,打败了boss当然是最直接的结果,但,不可避免的,我成长了,这大概才是对我要继续往下走来说最重要的事。而我的这些成长里,我非常坦白的说,都有你。你不只是共享了我的战斗,你……也共享了我的成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