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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些话语只是直观的陈述,并未附带任何感情色彩,却仍然如同深冬的冰雨,一粒一颗,狠狠砸在庄悦来头上、脸上、身上和心上。
“确实是我骗了他,”悔意丝毫无法掩藏的庄悦来,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过”,“是我……对他的了解不够。”
“这次我是跟随直觉来的,我认为或许你们之间纯属彼此误会,因为想让幽篁好好疏解一下情绪,所以才想到找你面谈。”在此,谢幽难也再度表明了来意。
东风这时又悄然钻进庄悦来浅紫红色衬衫的衣领,却勾起阵阵刺骨的凉意。
“我不明白,为什麽竟然会以为他会……是那种纸醉金迷的花花公子?”鼻尖轻耸,喉咙里一阵酸麻,令庄悦来略觉发声困难,“也是我傻,居然相信苦苦追求了自己六年的人,最终目的……呼……是把我当成他的玩物!”
眼望着庄悦来歇斯底里的模样,谢幽难又陷入了一声不吭的状态,微瞑双目摇了摇头。
“其实也仅仅是这段时间,他会不定时离开我而已,我……被那些毫无事实根据的话……洗脑了,才会想着要放手——都是我的错……”
“话也不能这样说,我个人觉得,你可以获得原谅。”依旧是那双泰然的眼睛,用深邃的眸光远远映照庄悦来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眶,“有一个事实你不明白,你和幽篁的事情,很早之前,就开始有我父亲在从中插手了。”
那一剎那的恍然,刺痛心髒。
“所以你是说,谢幽篁他根本没有……结交过什麽‘情人’,不定时失蹤,也只是因为你们……父亲的命令和要求而已?”
“完全正确。”大少爷的语气中,好像永远都只埋藏着一个偏正短语——客观陈述,“幽篁虽说是少爷出身,但从小似乎就没有所谓的‘少爷命’,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要比他幸运得多,所以我也才一直尽心照顾他,想带给他更好的。”
作为谢家小少,谢幽篁或许就像是他的兄长所说的那样,空有富家子弟的光环,生活中却总充斥着不幸。
“作为兄长,我只比他长两岁,从出生开始,在父母的庇护下,仿佛人生一直都走在康庄大道上,直到继承了家族的重大産业,我才慢慢认识到生活不易的一面。”为了给弟弟的“不幸”做注解,谢幽难选用自身作为对照组。
“可是幽篁的命运就大不相同了——我就说个大概——他是母亲生下我后用意外怀上的孩子,当初险些被打掉;之后大概是被认为天资聪颖的缘故吧,我得到的照顾和偏爱总比他多;他并没有像我一样,在学业方面一直取得骄人的成绩,早在中学时期就被知名大学收进了少年班,不过他呢,大学毕业后便不再继续深造了。”
这也许还是庄悦来第一次听到,谢幽难一口气吐露如此之多的语句。他对弟弟的爱与关心可见一斑。
在对于兄弟二人的生平经历做出概述之后,谢幽难立即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摇椅的边缘上,眉头竟微微皱了起来。
“或许这也是我为什麽……一定要让你考虑清楚自己感情的原因。”不经意间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谢大少的神色又恢複了彻底宁静。
眼前如隔迷雾,眼边却没有多少潮润感。
最初挽留的人是他,最先提出放手的人,竟然也是他。
Chapter30
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地走到原来谢幽篁暂住的房间,又是怎样蹑手蹑脚地从中取出那件再度被遗忘的浅紫红色夹克衫,一遍又一遍将其形状叠至完美,最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手把它捧着,缓缓交到谢幽难手中,再嘱托对方告诉“前男友”是自己叫人送来的,庄悦来已经没有办法再细细回想了。
怀念着曾经的长发,不经意间从自己颈窝轻轻掠过,而泛起的酥麻感,留恋着已经幻灭的余温,庄悦来好容易摆脱了失眠的掌控,又载着思念悠悠潜入梦中。
横塘的杏花,怒放而编织成席天卷地的花海,四周蜂蝶高歌曼舞,共同拼凑成为春的盛景。
这几日来,如果不是噩梦,庄悦来睡梦中便会反複置身于这样的场景,而的确在现实中,赏花的那个日子也令他难以忘怀。
不过梦中的景象,一直是繁花恰巧都来赴春的宴会的时刻,不同于赏花那日,面对的几乎都是凋残前夕的美。
静静伫立在春色的一角,庄悦来临风之时,却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声响。
可能是蜂蝶这些花的使者们过于偏爱某一棵树,便集体停住在那里,不然便也只是地上跳脚前行的鸟儿偶尔制造出的声响吧,庄悦来自我安慰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