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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现……在说这……嗯……些很荒谬,而且已经太……迟了不……是吗?”
因为醉意还未完全消除,脑细胞活动的速度,似乎不太能跟上舌头打转的速度,于是每次大脑暂时宕机,句子之间停顿过长时,庄悦来摁着语音键的手指便会自动松开,而这也像变魔术一般——他一旦松开手指,就立即会自动变出色彩夺目的“红色感叹号”。
“因为我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能、能装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很有趣,不知不觉就……伤了您……的心。”
“我承认最初……是有点得……意忘形,恃宠……而骄了,”尽管不断瑟缩着身体,庄悦来依旧不放弃,对着不断现出的“红色感叹号”,不停息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但是心动我……真的不……否认……”
“好像我……对您的好感,是一天天……积累起来的……您温柔……的笑、时不时调……侃我的样子,还有同睡时头发……擦过我肩膀和……脖子的感觉,都让我很……喜欢,觉得很踏实……”
虽然庄悦来这时说起话来,大体上像个牙牙学语的幼儿,至少吐字发音也还算清晰,语音的内容也勉强让人判断得清——但如果请谢幽篁本人来听,效果或许会“更上一层楼”,毕竟是心动了六年的人,“忘记”不可能这麽快抵消“了解”。
“其实在……你带我赏花的那天,我就下……定决心,要留在你身边了……”
“我还是想……说,嗝……”心弦不由得绷紧了,庄悦来全身上下的力量,仿佛在此刻融灌成为一注,让发自肺腑的最真挚的情感流露了出来,被夜色裹挟带走,“我没办法……咳咳……没办法放弃你,还是喜……欢你——我爱你!”
“谢、谢幽篁,我爱你……”两眼陡然间就湿了,庄悦来茫然无措地带着哭腔继续道,“可惜你听……不见说这些了,我也……再见不到你了……”
“我好想和你……继续,想和你继续一……一起一辈子,可是现在这……样的我,怎麽能奢求你原……谅……原谅啊……”
“都怪我……啊……明明亲手放……走了最爱自己……的人,还在妄……想什麽呢呜……”
“我保证……之后不打……扰你了,不知道……那天揍了我……一顿后,你有没有……稍微……好受一些?”
呆呆地注视着被泪光和醉意抽象成一团青绿的聊天页面,庄悦来和着泪傻笑,好像是幻觉一般发现眼前少了几抹红:“不说……了,希望你能……赶紧忘记我,然后……快点幸福起来——就、就这样吧……”
语音消息就到此为止了。
自动锁了屏的手机,被搁在它的主人手边——那它的主人呢?
以夜色为被,用眼泪做枕头,醉意未消的庄悦来,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Chapter45
基本上整个村庄的人,这个时间便都已入了梦。
冰轮高悬,清亮美丽,而光晕却极其惨白。
虫鸣声还稀稀拉拉,绕着田野和树木,分布得零零散散。
而这时,却有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迈着节奏极不平稳的步履,走走停停,穿过月光和虫鸣,踏过田野与树丛,沿着通往度假村的大路,前往那不为人知的目的地。
已几乎陷入沉睡之中的横塘,似乎仍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夜的独行者”的动向,仿佛它身旁只有虫鸣这永无止息的摇篮曲。
这段时间的阴雨天气,不知为何减少了许多,哪怕是凹凸不平的黄泥道路,也不再如前段日子那样泥泞,而且脚踩上去时格外安静,全然不必担心会惊醒横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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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悦来半梦半醒,意识大部分被裹挟在不见天日的混沌之中,而残存的意识则作为记忆的辅助,驱使着他在迷蒙之间重新穿起浅紫红色衬衫与黑色休閑长裤,蹬上外出穿的鞋子,独自一人离开临时住所。
脚底的黄泥路,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此地春红刚谢;陌生,是因为这里绿已发芽。
这里是一切美梦开始的地方,或许,也应当是所有错误发生的摇篮。
从临时住所出来,一直支持庄悦来来到这里的记忆和残存的意识,一时间突然不那麽具有掌控力了——
偶然间无意识伸出的手,会不时毫无防备地撞在路边的杏花树伸展出的枝叶上,然后总要在庄悦来的手指上,留下黑暗之外便会显出鲜明色彩的印记。
“这里好……漂亮!”一种带有梦呓性质的言语,从他口中兴奋地流露出来。
深夜的风,夹带着浓浓的月色,悄然钻进原地转圈儿的庄悦来的衬衫,并使其鼓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