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明白柳昆池的意思,她们在一起合住两年,她清楚地知道柳昆池对物质生活的要求有多高。
柳昆池声音平静地说:其实跟宁涛在一起这些年,我也三心二意过很多次,可比来比去,都再没有一个能比他综合条件好的。
看大家仍是一脸迟疑,柳昆池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个很理智的人,很明白自己要什么,我记得从前有句大家都认为很毁三观的话,就那句宁可在豪车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不瞒你们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宁涛花心,但是对我很大方,而且这些年不管他怎么花,我都是他的正牌女友,现在我怀孕了,他也肯负这个责任,我生孩子可以住几十万的月子中心,小孩出生以后就没有前途的压力,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如果我在意的话,他第一次跟别的女生搞暧昧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他结束了。
苏酥听着柳昆池平静地娓娓道来,发现她的话其实是逻辑自洽的,她很清楚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能得到什么,得不到什么。
苏酥忽然觉得,原来无欲则刚的另一面是有欲则刚,她的价值世界里压根没有爱情这一项,简直是另一种层面的无坚不摧。
门铃突然响了,苏酥跑去开门,抱回来一大桶爆米花。
喏,你的。
柳昆池接过爆米花,笑着理了理头上的白纱。
王菲的歌正好唱到但愿人长久。
柳昆池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搂着怀里的爆米花提议:我们说个十年后的理想吧,不算家人健康长命百岁什么的啊,那些去庙里说。
我先说。
她清了清嗓子。
我公婆能把生意交给我们,交不了全部,交一半也行。
陶欣想了想说:合伙人我是当定了,所以许个感情的愿吧,希望我能遇到一个能给我持续吸引力的男人。
大家听出了陶欣的弦外之音,惊讶地问道:你们真的分手了?
陶欣点点头,我以为很难,没想到不难。
轮到蔡琳琳了,她想了想说:那我希望大黑长命百岁可以吧?
大黑是蔡琳琳捡的流浪狗,养了三年了。
轮到苏酥了,她想了想说:我希望我写的剧本能拍成电影。
然后和他一起去看。
第九十四章 我选大冒险
接下来的几天,柳昆池和宁涛两边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大学同学,宁涛把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同学都安排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婚礼会在酒店漂亮的草坪上举办。
婚礼前夜,宁涛和柳昆池请大家吃饭,宁涛订了个能容下两张酒桌的大包厢,一张坐宁涛的同学,一张坐柳昆池的同学。
柳昆池孕期荷尔蒙异常,和四个舍友重聚后突然就变得特别容易怀旧。
她让宁涛搞了个 KTV 搁在包厢里,连位置都是在房间的东北角上,跟他们三年前毕业聚餐时那台 KTV 的位置一样。
柳昆池和苏酥她们班五个班委来了三个,班长老韩从一个斯文小白脸变成了个皮肤黝黑的糙汉,大家十分好奇这三年他们那个比绣花枕头还精致的班长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三言两语就把三年来卧底黑煤矿,混迹毒瘾圈,和走私犯为伍,到三无小作坊打工的经历草草带过了,曾经出去吃饭都会找服务员要开水烫一烫筷子的精致男人,为了让黑煤窑的人把他捡走,在火车站假扮了一星期的乞丐,从垃圾桶掏东西吃,捡地上的烟头抽。
苏酥忽然想起毕业聚餐时老韩在一群吵闹着要玩下流游戏的二逼青年里自顾自说他毕业后的理想,他说他要做真真正正的新闻,不俯视也不仰视,只把这人间一层层剥开来给人看。两个互相暗恋的同学在一桌人的撮合下接吻了,他的话被起哄声盖过了。
三年后重聚,当年的二逼青年不玩下流游戏了,大家聊房聊车聊讨厌的上司,有人聊起了养孩子。
大家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老韩体型越来越骨感了,他的理想一年比一年丰满。
一桌人竟然有一半还依稀记得当年坐自己旁边的是谁,大家依照记忆中的顺序落座,苏酥左边是陶欣,右边是柳昆池,斜对面是老韩,她身后隔了一桌坐着美术系的人,头稍稍向左偏,眼角的余光就能扫到有个人坐没坐相斜靠在椅子上,闲得无聊,手里时不时转一下打火机。
苏酥向左转头看向宁涛班上那一桌同学,没来得及用到眼角的余光,她和他的视线就在热闹的包房里相遇了。
他依旧坐没坐相,朝她勾起唇角笑了,带着一丝英俊逼人的少年气,她的少年。
三年前那场散伙饭其实是个巧合,临近毕业,学校附近的饭店家家爆满,苏酥他们班几个班委找了一圈,相中的饭店全都订出去了,最后只订上了一家酒楼堂食的大桌子。
酒楼大堂是办婚宴用的,临近毕业那几天大堂里的桌子全都被毕业班订走了,苏酥他们班订了五桌,江以北他们班也订了五桌,还有建筑学院的一个班,共同把大堂瓜分干净了。
苏酥那晚穿了条白裙子,头发挽了个松散的花苞,黑色的发圈上有一朵黄水晶做的小雏菊。
她一进大堂,就在乱乱哄哄的人群里撞上了他的目光。
两个人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吃饭的时候,她颈子后面偶尔莫名发热,潜意识里有一束目光偶尔漫不经心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求证。
聚餐是从晚上七点开始的,吃到十点多还没散,大家好像憋足了劲,要在一夕之间把四年的青春挥霍干净,那天晚上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都喝了很多。
有人开始哭,有人开始笑,有人站在大学的尾巴尖儿上想起了只争朝夕,争分夺秒地跑去向暗恋多年的人表白。
有人跑到办婚礼的台子上,将投影和音响捣鼓了出来,开始一首歌接着一首歌地嚎。
苏酥那晚对所有举到面前的酒都来者不拒,越喝越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一颗心也像氢气球一样浮了起来,很想飞到什么地方,却不知道可以飞去哪里。
她想,四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啊,好可惜。
那丝盘桓在心头的意犹未尽,时间久了,变成了意难平。
她开始自顾自喝起了啤酒,心想,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应该说句结束的话吧,虽然压根也没开始过。
可她就是觉得需要一句结束的话,好让她心无旁骛地往前走。
时间已过凌晨,大堂里聚餐的同学走了一半,剩下的都是些疯批,有人疯得全世界都知道,有人疯得暗潮汹涌,只有自己知道。
苏酥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可身后那束目光还没走,她也黏在了椅子上不走。
留下来的人开始想别的法子消磨时间,苏酥听到江以北他们班开始玩天黑请闭眼,苏酥班剩下的同学凑成了一桌,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来越玩越疯。
啤酒瓶在桌子中央旋转,停下来时瓶口指向了柳昆池,她才不要玩什么真心话,她上来就要玩刺激的大冒险。
坐在她右手边的是蔡琳琳,一肚子坏水地朝她笑了笑,大冒险是吧,和现场一个男生法式热吻一分钟。
柳昆池白了蔡琳琳一眼,就这?
大家都以为她要去美术学院那桌找宁涛,没想到柳昆池起身走到班长老韩跟前,捧起他的脸就亲了上去,法式热吻,激情似火,没到一分钟就被宁涛气急败坏地给拎走了,老韩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整个人像块遭了雷劈的木头。
酒瓶子再转,瓶口指向了苏酥。
游戏规则是坐在她右手边的人来提问,苏酥看向磨刀霍霍的柳昆池,觉得她都出现重影了。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说,玩什么真心话,要玩就玩大冒险。
她起身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啤酒,摇摇晃晃地说:我也要玩大冒险。
柳昆池兴奋地转动脑筋,最后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你去跟现场一个男生求婚。
一桌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嗷嗷地开始起哄。
求婚,求婚。
身后那束目光像万有引力,她终于抵挡不住,转过身朝他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最后站在了他面前。
新闻学院的起哄声在她身后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