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三哥二字,祝棠慌乱低下头,手心都出了汗。
三哥将来会娶何人你知晓吗?万一你三嫂是个不好相处的,你该如何?
祝棠泄了气了,她能厚着脸皮听各种骂自己的话,但唯独听不得三哥以后会娶别人的话,她耷拉着肩膀,神情十分哀伤,连老太太都察觉了。
可老太太只以为她是把话听进去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林府也不愿再接纳你了,你便直说你想嫁给谁,不论家世好坏,只要是个读书的,祖母便允了。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答:你不会要学你五妹,去王府里当妾吧?
祝棠有些心虚,心道:那不是,我还不如五妹呢。
叫棠姐儿身边的丫头来,我倒要问问是谁将我孙女儿迷得这般神志不清。
祝棠瞪大了眼,看着小喜被叫了进来,跪在她身后,她连忙道:小喜只是丫头,她什么也不知道,您问她也没用。
最近有什么男子与棠姐儿走得近?老太太不理她,直接发问。
小姐一直深处闺阁之中,并未与外男见过。小喜低下头,恭敬道。
老太太轻轻喝了口茶:既未出府,便是府中的了?总不会是什么小厮随从吧?
祖母,小喜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祝棠皱紧了眉,她当时只想退婚,便说了自己有心上人了,却忘了世家森严,她越是这般不说,祖母越会生气,只恐是自己与外男有了什么苟且。
既然问了不说,看来只能用别的法子了。老太太悠闲地放下茶盏,语气淡漠道,来人,打。
祝棠怔怔看着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小喜拖了出去,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强权的压迫。她呆呆地看着板子落在小喜身上,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爬起身,上前去护着小喜,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那几个婆子见祝棠上来,齐齐停了手,朝老太太看去,等老太太吩咐。
老太太冷冷瞥了祝棠一眼:这是愿意说了?
第59章
祝棠咬着牙摇了摇头:祖母, 您打我吧,打我,小喜她什么都不知道。
打, 一起打。老太太冷漠出声。
得了吩咐,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她们既不敢用力,又不敢不用力, 可即使只是半力的板子打下去,那也不是人能受的。
板子闷声打在人身上,一下又一下, 听得周围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 秋红看了一会儿,实在有些瞧不下去了,上前劝道:棠姐儿她有心疾, 恐不能再这般打下去了。
我看平日便是纵着她了!竟敢与人私定终身,还不知是个什么浪荡子!老太太心中越发气, 却也知祝棠身子不好, 摆了摆手道, 带她下去看看还是不是完璧之身。
话音一落, 老太太身旁两个贴身的大丫鬟上前,半馋半拽着祝棠往内室里去,将人按在了小榻上,一把掀开了她的裙子:四小姐得罪了。
祝棠只觉得此刻身上火辣辣的疼, 却不及心底的疼万分之一,她躺在榻上, 像一件私人物品一般, 被脱光了衣裳, 肆无忌惮地打量与检查。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衣裳被重新套好,可她的眼泪也要哭干了,躺在床上如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
老太太不会任由她躺在此处,得了答案后气也消了不少:带去祠堂关着去,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祝棠躺着仍是不动,她感觉有几个丫鬟要上前来扶她,立即像被点炸了一般,双手不停地挣扎:别碰我!
她从小榻上滑落下来,发丝凌乱,双目红肿,踉跄着往前方走去,一步一步挪向祠堂,直至进门的那一刻,轰然倒地。
祝棠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四处都是浓雾,她朝前奔去,怎么跑也跑不掉,像是遇到了鬼打墙,每一次都会回到起点,那个冰冷又暗黑的地方。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听见身旁好像有人在说话:
秋姨娘,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与老夫人。
一来老太太年岁大了,听不得这样的事儿,二来,仅凭那丫鬟一面之词,恐怕老太太也不会信。
什么事儿?为什么祖母不能听?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往下坠,怎么也睁不开眼,继续昏睡过去。
又过了许久,她感觉眼前亮了起来,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她想起身,却浑身疼痛得起不来,只能躺着,呆呆地望着门前的珠帘,等着人来。
外头传来声音,她刚要开口喊小喜,进来的却是一个她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她哑着嗓子问:你是谁,小喜呢?
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唤小影,小喜被关进柴房里了。小影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老夫人说了,您身子差不能关禁闭,便让小喜去替,您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她什么时候将小喜放出来。
祝棠无力地躺回床上,她还不如不醒过来。
小姐,您该喝药了。
祝棠侧过身去,不看她,恹恹道:你去与祖母说,若不将小喜放出来,我不喝药也不吃饭。
如今竟为了个婢子要与祖母作对了。老太太杵着拐杖从屋外走进来,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将小喜腿打断扔出府外。
祝棠毫不犹豫道:那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养了十几年,竟是养出个白眼狼来了。老太太被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好好,从今日起,你便待在你这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老太太说罢,垂泪转身离去,她身后跟着的秋红叹息一声,只道:棠姐儿,你这回是真伤了老夫人的心了。
祝棠咬着唇,半点儿声音也不出,祖母对她疼爱有加,可她是人不是泥塑,不是任由旁人捏捏便能成为她们想要的样子的,她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感。
她并未要与三哥昭告天下,她只是想这么守着都不成吗?
身后又传来小影的声音:小姐,小喜已经被放出来了,您快些把药吃了。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躺在了床上,如今这场面不是她想看见的,相互胁迫得来的暂时安稳,总有一日是会坍塌的。
可府中的人轮番上阵,都来劝说她,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的感受,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情爱嗔痴,他们只想让她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走,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在世家中也莫衷一是。
她格外地想念三哥,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等了两三日,一个晴天的傍晚,她坐在窗边看晚霞时,祝柳终于回来了,他几乎是跑着进门的,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他一进门就看见窗边那个瘦弱单薄的背影,他顿了顿,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道:
对不住,三哥回来晚了。
他刚说完,便感觉到袖前一片湿润,弯身看去,祝棠已经泪流满面,他忙抱着人坐去了床上,又哄着又抱:再等等三哥,再等等三哥。
三哥,她们把我衣服脱光了,按在榻上检查,还威胁我要杀了小喜。祝棠在他怀里哭喊出声,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祝柳一声声回应,等到她哭喊累了,喊不动了,才轻轻抹掉她的泪,在她额上吻了吻:不是你的错,是三哥的错,三哥不该与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