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的系统出了声:在。
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是不是要死了?
系统顿了顿:是。
其实,你承诺的能给我一个新身份都是假的,是不是?她没有等它回答,继续道,你说的新身份,其实就是原主的真实身份。那个破旧的小山村中的身份。
系统没有回答,祝棠知道它还在,自顾自道:我算不算完成任务了?三哥还是科举文里大男主,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只是...
她哽了一下:只是我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我知道,我生病是别人害的,但结局是注定的,原书中的祝棠早就死了,无论怎样,我都会死。
系统默了默:是。
这一回,有青阳陪着,三哥应当会好好活下去,你的任务可以完成了。她笑着,泪从眼角滑落。
系统大惊,周围的磁场都乱了几分:你全都知道了?
她说:我都想起来了。她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三哥呢,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在门外。
祝棠低声抽噎,她撑着床坐起身来,朝门外望去,门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她没办法看到他,可是她在脑中已经勾勒出他的身形了。
她撑着床沿,缓缓起身,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撞倒了床边的小几,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片刻之后,她撑着地面,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走去。
她没有开门,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门板,最后轻轻靠在门板上,无声落泪。
原来她和三哥重新认识这么多回了。
她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沉步朝书桌旁走去,铺开一张信纸,提笔缓慢书写,落下歪歪扭扭的字,她看了都有些想笑。
来这里都这么久了,三哥教了那么多回,她还是不太会写那些文绉绉的话,写在信上的还是那些大白话,天冷记得多添衣,天热记得避暑诸如此类。
想说的话那么多,可写时,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她在信纸下方落上署名:祝棠棠。
她放下笔,将手上的玉镯生生拔了下来,放在了信纸之上,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缺了什么,她想了想,又提起笔,在祝棠棠三字之下画了一朵简易的海棠花。
五瓣的海棠花只画了两瓣,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一头栽倒在桌上,手中的毛笔摔落在桌上,溅起几点墨,落在她瓷白的脸上,好像回到了那些年,祖母让她抄写经书,她偷懒躺在案上睡着了,糊了一整脸的墨。
门外的祝柳忽然一顿,猛得推开门,朝屋里看去,只见窗外还未开花的海棠树枝的影子,映在她脸上。
他进了屋,轻轻关上门,朝她慢慢走过去,将一旁放着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颤抖着手拿起那只玉镯往她手腕上套,可她的手都磨起了皮,镯子也未能套进去,反而从他手中溜走,嘭得一声摔落在地,碎成了几半。
棠棠...他轻轻唤了一声,沉默几息,哭出声来,死死将她抱进怀里。
光影消失,天黑了下来,屋里没有续火,冷得厉害,她身上的温度渐渐消失,变得冰冷。
祝柳抹黑,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转身点了一盏小灯,拿起信纸站在灯下细看。她叫他多注意身体,叫他冬日里记得多保暖,叫他不要太伤心,照顾好青阳。
她的字还是那么难看,就像那年,她蹲在案前,给他递的那张纸条上的字一样难看。
他捧着信纸,埋下头,低声呜咽,眼泪打湿了信纸,晕开笔墨,什么也没剩下。
过了许久,他将破烂的信纸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慢慢朝她走去,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门,去隔壁的屋子抱起青阳,往府外去。
林氏看到他时并未惊讶,也没再劝说什么,只是接过还在沉睡的青阳,轻声道: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多谢。他看了青阳两眼,转身离去。
他回到了府邸之中,坐在床边一直看着祝棠,他在想,如果那时他信她的话,会不会不一样。又想,如果那时他能有所收敛,收起那些无处安放的爱意与欲念,会不会不一样。
会不会,现在他已经娶她过门了,他还没有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们只是在一处贫瘠的县乡里,她抱着青阳在晒太阳。
他咬着牙,一拳捶在褥子里,埋头在她怀中痛哭,为何当初他要那样肆无忌惮,为何他不知避着些府里的人,为何他不能再忍一忍等一等。
或许,他根本是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该有任何回应,这样她也不会和他纠缠在一处了。他知道,她靠近他别有目的,若不是他回应,她或许
或许
他自嘲地笑了笑,爬上床去,躺在她身旁,紧紧搂住她。他替她报了仇,可是没有什么用,报仇又有什么用呢,她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轻轻贴着她的脸,轻轻闭上了眼,想起了那年冬天,漫山遍野的红梅中,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朝他奔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脆生生地唤了他一声:三哥!
忽而,他笑了,笑意停在了嘴角,握住她的手乍然松开,一只绿色的木雕大青虫从他的袖口滚落,弹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be番外和he番外是顺承关系,喜欢be看到这章就行,喜欢he就看到下一章(我真贴心
第96章
三哥!
熟悉的笑声将祝柳拉回现实, 他怔怔地看着远处跑来的祝棠,她穿了身红裙子,头上的钗饰叮当作响, 怀里抱了一捧红梅, 笑盈盈地看着他。
三哥,好不好看?她举着红梅朝他摇晃,没注意看路, 往前一个趔趄。
祝柳立即伸出手,却又顿住,握着拳收了回去, 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来, 只道:不要这般冒失。
小姑娘没有生气,仍然开开心心地在他身旁叽叽喳喳:拿回送给祖母她们,她们定会很开心。
他别开眼, 浅浅应了一声:今日出来的有些久了,不如早些回去。
祝棠没有意见, 两人与宋祁告别后, 乘着马车往回走。
他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 也知道是她腿上的伤口冻着了, 可他...他的手指紧紧扣着膝盖,闭了闭眼,还是与她道:车上有伤药。
说罢,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给她留出空间,听着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
直到声响停止, 他也没敢回头, 只是一直面对着车窗, 风干满脸的泪,留下清浅的痕迹。
一路无言,将人送回院后,他没有逗留,转身回了自己的院中。
后来,他未再见过祝棠,甚至除夕他也借口没有出席,他坐在漆黑的室内,手中拿着那只玉镯,轻轻摩挲。
也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寒风萧瑟,他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仅是脚步声他已经可以判断来人是谁,果然不出几息,魂牵梦萦的声音响起:
三哥,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听着外面的敲门声一次又一次响起,最后是常乐打发走了她:三少爷应当已经睡了,您还是回去吧。
她声音好像有些失落:好,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今天年夜饭有好多好吃的,他都没有尝到。
常乐应了一声,接下了她手中的食盒,然后脚步声跑远了。
祝柳刚要站起来,又听见脚步声猛得跑了回来,在他房门口大声道:三哥你好好休息,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这一回,脚步声跑远后再也没回来,他也不打算再站起来,常乐在外面问:公子,这食盒怎么办?
他说:放在门口吧。
不听,不见,不念,不想,这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路。
祝棠没有再来过,他也没再问起过,府里的人都以为他们又开始闹矛盾了,只有常乐知道,他从自己那里要走了那只木雕的大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