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昏罗账,鸳鸯枕上栖。
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房间,自窗外吹来的晚风拂过罗账轻纱,掩映出一个女子优美的肩背。
那洁白如玉的背大片裸露着,其上一对漂亮的蝴蝶恍如即将振翅飞出。
在她身下还有一个人,一双手盘在她的腰间,细细摩挲着。
侧躺着的人露出半张脸,看上去是个极其俊秀的男子。
听闻动静,女子将脸转过来看向她,眼中带着迷离与不解,她唇边勾起一抹魅人的浅笑。
嗯?小妹妹,女子闺房可不该擅闯
打打扰了!国师府今夜探寻妖魔,多有冒犯!我这就走!
少女的脸颊上火烧得愈加热烈。
她磕巴了一瞬,以平生从未有过的极快语速解释道,随即转过身去,逃也似地飞奔出房间,还妥帖地关上了房门。
在少女走后,房内的喘息仍然在继续,听上去更是激烈了些许。
直到探寻者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离开三楼,离开大堂,离开这座花楼。
国师府的人一离去,凝滞的时间再次往前滚动起来,被打断的丝竹之音重新开始演奏,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喧嚣充斥了整个夜晚。
那间房内的欢愉却戛然而止。
在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当真安全后,凌烟将目光转向身下的顾重,不由得一怔。
顾重火热的视线直直望向她,蕴含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充斥着赤裸裸的侵略。
霎那间,她感觉那双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是如此灼热,令人难安。
凌烟慌乱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挽起了披落在胸前的长发,拢起褪到腰间的上衫,狠狠瞪了一眼床上之人。
你出的馊主意!
埋怨的话语带着娇嗔。
阿烟,梨园的伶人若见了你的演技,都得甘拜下风。
床上的人慢悠悠地坐起身来,捧腹大笑。
下次下次你在上面!
危机暂且褪去后,回想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凌烟倍感羞耻,当即恼怒地朝着顾重吼了一句,好似让顾重也演一道,自己便能寻到些许平衡。
好啊!
回应干脆利落,顾重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身后似乎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开心地甩来甩去。
一段时间之后,对于今天说的这句话,凌烟是十二万分的后悔。
接下来的时日,整座王城依然是全城戒严,城门站满了盘查的士兵与国师府弟子,只许进不许出。
凝重的气氛让人心也慌乱起来,歌舞升平的景象不如以往热烈。
连带着花楼的生意都惨淡了不少。
顾重与凌烟没有再移换位置,她们靠着变装与妆容的修饰,成功混迹在这烟花之地。
风尘卖笑女子,本大多就是无根浮萍,无人识得。
楼里每天都有来来去去的姐妹,或是赎身了,或是卖了自己的,或是染病去了的,或是讨个生计的。
漂泊的人如此多,同一座花楼的人,也并不全都相识。
越混乱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地方。
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等待那些人一刻的松懈,或是一个绝佳有利的反击机会。
只是等了许多时日,也没能有一个切实有效的机会,凌烟变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直嚷嚷着不如趁着国师府守备松懈,由她去刺杀了凌影便能一了百了。
对此,顾重只能无奈安抚因为这是注定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这个凌影死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最近整条街上的姑娘们,怎么感觉少了好多?
一日午时,顾重出门取饭菜时,听到了两个侍候楼内姑娘的侍女正在闲谈。
会不会是赎身或者是私逃了?
感觉不是,楼里已经许久未看见云姑娘了,雨姑娘还在,她总不该赎身或者出逃的吧?听说雨姑娘都疯了
这样一说,好像是有一点奇怪。
不会真有妖魔在这条街上吧?
说话的侍女摸了摸胳膊,显得有些畏惧。
呸呸呸!乌鸦嘴!瞎说什么?那日国师府来,不是什么都没找到吗?
另一人连忙吐了一口唾沫,断然否定了她的猜测。
姑娘越来越少了。
如果不是在这条烟花巷待了许久的人,几乎很难注意到这样的变化。
几个姑娘而已,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她们的死活。
顾重同样不太在意,她并没有太多的闲心去管其他人的事情。
无论是不是妖魔所为,只要结束这个乱世,所有人都能过上太平的日子。
就算人的贪欲是无穷的,战争是无止境的,未来也必将比现在好得多她是这样确信着的。
然而,人不寻事,事偏要来寻人。
当晚,她们的房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
你看到阿云了吗?
凌烟一打开门,就被门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吓了一跳。
被乱发遮住的面容苍白,瘦削见骨,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秀丽。那双本该明眸善睐的桃花眼,犹如枯败的花朵,失去了生机,显得死气沉沉的。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阿云。
凌烟简短地回应了两个字后,又忍不住柔声补充了一句。
不对!你一定见过我的阿云!她在哪里!把她还给我!
门外的女人却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猛然朝着凌烟扑过来。
她挥舞着双臂挠向眼前的人,几日未能好好打理的红色指甲早已沾染了一层灰黑色的污垢。
被这个女人所表现的强烈情绪所感染,凌烟竟一时有些怔愣。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人,她如同看到了自己。
一丝同情自她心绪间升起。
小心!
顾重自一旁闪出,揽住凌烟的腰,将她带离了这个疯女人。
阿烟,没事吧?
顾重上下打量了凌烟几眼,确认她无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眉头微锁,带上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那个疯女人扑空之后,回首看向两人。
应该是,看向顾重。
阿云阿云
她怔怔地盯着顾重,随后双眼痴迷地扑了上去,带着几分恳求。
快!把她绑上!
这点小小的喧闹竟引来了楼内的老鸨,她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冲进来,将发疯的女人捆做一团,用抹布堵住了她的口舌,颇为粗暴地将人拖了出去。
今夜惊扰了两位姑娘,当真是对不住啊
随即她转头向着两人赔笑。
毕竟这两人虽然说定只卖曲艺,但因着她们在楼里,这段时间本就难做的生意才能好上不少。
对于有用的摇钱树,老鸨一向是笑脸相迎的。
无碍,只是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顾重语气冷淡地回应道。
老鸨对着她们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却又被凌烟叫住。
等等!那位姑娘她是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这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她的一位好姐妹前段时间赎身走了,她一时间想不开,就变成这副模样了。两位姑娘早些歇息吧
老鸨尴尬一笑,匆忙敷衍地解释了一番,随后匆匆退了出去。
今夜却注定不能消停。
前一秒才合上的房门,下一秒就又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