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宗现在有两位护法,一左一右。
左护法是厉红绫,擅长用毒和医药,右护法则名叫姬半夏,据说是符篆阵法全能精通,名声更响。
他也曾来过厉红绫这里几次,每次都是来取一些丹药,匆匆而来,又匆匆地去,很少停留。
印象里,是个相貌清矍、沉默忧郁的中年男人,怎么现在就要换到他那里去学习新知识了吗?
我还想跟着红姨多学点医术,还有怎么用毒解毒呢。他笑嘻嘻道,难得有几个倒霉蛋练手,总得有始有终嘛。
厉红绫尚未回话,厉轻鸿已经急急地插话:那我也一起去学吗?
厉红绫脸色一沉:怎么,想早点离开这儿?
厉轻鸿惶急地使劲摇头:没、没有,我只想跟着少主哥哥
厉红绫冷道:小少主他聪颖早慧,很快就能学成出师。你这么天资愚笨,想跟在他身边,也得看看自己的分量。
厉轻鸿嘴唇轻动,死死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可是终于忍耐不住,啪嗒地掉落下来。
元清杭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郁闷得无以复加。
一晚上做知心大哥哥,不如当娘的几句心理暴击!
他咳嗽一声,拉住了厉轻鸿冰凉的小手:红姨,鸿弟可厉害了。昨晚他一个人在黑屋子里,把那个惊尸干掉了!要是换了我,说不定都要被活活吓死。
厉红绫淡淡瞥了他一眼,脸色讥讽:你最近是吃了什么奇药了,转性子倒是快。
元清杭笑嘻嘻看着厉红绫,心里却吓了一跳:糟糕,人设变得太快,有违和感吗?
红姨,我长大了呀!
厉红绫一双妙目凝视着他,直看得元清杭心里扑通乱跳,半晌才幽幽道:果然是天性难改。
元清杭一双眼睛黑亮亮地看着她:天性?
厉红绫淡淡道:你们元家的人,全都这个模样。你爹娘,你舅舅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拧不过来呢?
元清杭昂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红姨,我爹娘和我舅舅,都怎么了?
厉红绫牵着他俩,疾步往前走,冷笑道:全都被那些仙宗名门害死啦。嘿嘿,什么心性赤诚,什么天纵奇才,还不是一个个死不瞑目,悔不当初。
接下来几日,厉红绫倒也没再接着加害众人,只按照那天的说法,督促着元清杭和厉轻鸿学习用药解毒。
元清杭拿了各种贵重的药物去用,她也不阻拦,就算是用错了药,也不提醒,只等有了恶果,才出来解惑教导。
这样反反复复几天,好不容易,几个神农谷弟子的余毒才慢慢除尽,身体也一日好过一日。
这天,元清杭一大早泡在一间单独的药室内,正在琢磨一副药方,谷雨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手中抱着一个黑黝黝的罐子,里面隐约的沙沙声传来,像是又千百条毒虫在爬动,又像在互相厮杀啃咬。
元清杭这些天见多了各种毒虫怪兽,也不害怕,好奇问道:这又是什么稀罕东西?
谷雨原本对他敬而远之,可自从那晚他去陪伴厉轻鸿之后,却亲近许多,笑着答话:左护法说,叫我把这小东西磨成粉,明儿备用呢。
元清杭揭开罐盖一角:什么小东西,我瞧瞧先。
盖子刚刚露出一条缝,一股黑烟迎面盘旋而上,宛如实质一般,冲着他的鼻子而去。
元清杭吓了一跳,慌忙屏住呼吸,反手将盖子死死盖上。
可就在这瞬间,他已看见了罐子里的景象。
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软体肉虫中,一只类似蜈蚣样的小虫正盘踞在中间,长着密密的细脚,身上绒毛浓厚,背脊上一道鲜红的肉翅高高隆起,格外狰狞。
明儿备用?
元清杭心里发毛,佯装随意问:红姨要拿来做药?
是啊。她说那几个药罐子也治得差不多了,明天给他们换一剂新药。谷雨温和一笑,这小东西在一堆毒虫中活了几个月,身上聚集了好几种毒性,正好试试您和小少爷的本事呢。
元清杭讪笑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要了命了,还真的再来!
那条毒虫一看就是个小蛊王,都不知道怎么厮杀活下来的。哪里知道怎么解毒?
他一口气跑到关着那几个人的储药室,推开门,冲着里面的木小七招招手:你出来。
木小七正独自端坐,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下,站起身走过来。
你叫我?
这几天一直在休息,各种滋补调养的丹药供着,他憔悴的脸色明显气色好了许多,越发眸如点漆,眉峰如剑。
元清杭一把把他拽出屋外,找了一处廊柱后,四处张望见没人,才道:你和你的师兄们,身体都差不多好了吧?
木小七眼睫低垂,淡淡道:托你的福。
不客气不客气。元清杭咧嘴一笑,既然如此,今天你们好好修生养息,晚上别睡死,等我来。
木小七皱皱眉:干什么?
晚上我带你们逃。元清杭压低嗓音,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木小七一怔,望着他的眼神古怪:怎么逃?
元清杭正要说话,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猛地住了口。
不远处的廊柱后面,一道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贴在后面。
谁在那儿?他心里一动,开口叫。
静默了一会,柱子后面,厉轻鸿的身影慢慢蹭了出来,望着元清杭,低声道:是我。
元清杭一把将木小七推开,小声道:你先走。
望着木小七消失,他才走过去,冲着厉轻鸿问:你在那儿干吗?
厉轻鸿不答,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木小七背影的方向,忽然问:少主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小药童?
元清杭戳了戳他的脑门: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难得和我们一样大,你不喜欢和同龄的人玩儿吗?
自从上一届魔宗宗主死后,魔宗分崩离析,旧部和魔修士们聚集在魔宗属地内,除非在厉红绫这种强大高手下寻求庇护的,更多的是独来独往。
元清杭观察了几天,就没在厉红绫的居所中看到什么孩童,在记忆里,他和厉轻鸿一起长大,整日里除了练功修炼,就是和毒虫怪兽为伴。
厉轻鸿低着头,小脚尖在地上碾着:我只想和少主哥哥你一起玩。
元清杭好脾气地安抚:没问题,我们以后还会一起玩到大呢。
可怜的娃,要是能像现代人一样上个幼儿园和小学啥的,一堆熊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哪里会这么别扭啊。
厉轻鸿固执地盯着他:少主哥哥会把他留在身边,也一起长大么?
元清杭好笑地拍拍他:当然不会,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呀。
赶紧的,桥归桥路归路,今晚就把他们送走!再留一天,那个蛊虫的尸粉吃下肚,全都得死翘翘。
厉轻鸿抿着嘴,眼睛终于亮了亮。
一整天,他都亦步亦趋跟在元清杭后面,无论是研药还是记录症状,都寸步不离,但凡元清杭想偷偷和木小七说点什么,他都会忽然冒出来,幽幽站在身后,吓人一跳。
直到傍晚彻底离开,元清杭硬是没找到机会,再和木小七说点什么。
万籁俱静,午夜时分。
随着一声野枭凄叫,厉红绫居所的大门前,无声地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了头,穿着件紧身的深色小锦袍,腰间扎了条黑色腰带,脚下是双柔软合脚的小软皮靴子,正是元清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