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下去后,便再无踪迹,我们都忧心得很。
凌霄殿也是大门派,虽然下去之前陈弃忧也是带足了避瘴清毒的丹药,可是至今没有音讯,不由得叫同门们胡思乱想起来。
宁夺望着他们,眸光深暗,按在应悔剑上的手指指节隐隐泛发白。
厉轻鸿忽然叹了口气:下面凶险处处,我一路行来,看到不少多年前的尸骨遗骸,大概都是下去寻找兵魂的修士。
凌霄殿的人神色惶然,互相看了看,更加心急如焚。
木嘉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腮边几点猩红血迹,忽然道:遇到多年前的尸骨遗骸,身上怎么会沾到新鲜血迹?
厉轻鸿扫了他一眼,神色似乎有点腼腆和瑟缩,伸手亮出了自己的匕首:我功力浅薄,和这恶灵兵魂激战许久,不小心陷入它的神识绞杀中,一度精神恍惚,伤了自己。
屠灵一出,妖气森森。
周围的人全都一声惊呼,不约而同向后退了几步。
一边的宇文离原本在和人说话,此刻却赫然抬头,紧紧盯住了厉轻鸿手中的匕首。
而他手中那柄刚刚附了无名剑魂的利剑,也忽然在剑鞘中轻颤起来,就像是遇到了厉害的敌手,颇有忌惮之意。
商朗身形极稳,丝毫没被这匕首的杀气逼退,愕然迎上几步,伸手握住了那柄屠灵!
他眼神凝重,紧紧按住匕首刃身,片刻之后,面色极为难看:这兵魂邪气得很,长久使用,怕是会染上嗜杀习性,还是扔了好。
厉轻鸿抬头望着他,神色惶急:我费了千辛万苦,差点丢了性命,才收服了这兵魂。商公子,你修为高超、向来顺风顺水,可我、我
他声音嘶哑:没有它的话,我受人欺辱、被人冤枉时,又该如何自保呢?
商朗看着他凄然神色,不由得一呆,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不会的,以后有什么事,我保着你。你听我一句劝,把它丢了再说。
厉轻鸿连连摇头,紧紧握着匕首,像是小孩子抓着什么最稀罕的宝物:不不,没人能帮我的。商公子你帮得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
宁夺冷眼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淡淡道:是啊,自作孽不可活,任何人都帮不了的。
商朗有点不满了,扭头瞪他:师弟你干什么总是针对他?神农谷的木前辈都亲自验看了的,他体内可是金丹初成,和我们并无不同。
宁夺不理他,转头对着厉轻鸿道:从此刻起,你不要离开我视线之外。不然休怪应悔剑无情。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悬崖边上,一个清亮声音微带诧异:咦,他又做了什么?
众人猛一扭头,只见一道银索正钉在崖边,一道身影顺着那银索疾飞而上,翩翩落下。
第47章 试探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远古大阵中,乌金光辉暗淡,在暗红的云霞中洒落山崖,映着他发间那束金环华光闪闪,更衬得少年如玉,俊朗灵动。
宁夺望着他,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悄悄一松。
凝视着元清杭,他和声道:一切可还顺利?
元清杭收了银索,摇头走过来:不顺。遇到了几个兵魂,试了一下,虽然能收服,但是都不太合心意,就都弃了。
宁夺点点头:不能心意相通,弃了便弃了。
旁边各门派的弟子们都默默无语。
断魂崖下,皆是魔修生前兵魂。多年魔气滋养下,只怕个个凶悍邪气,寻常人想要收服一个,怕是要冒着神识受损、身死殒命的风险,就好像至今渺无音讯的陈弃忧,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一般人若是这样说,大家必然暗暗在心里骂一句吹牛,可是从他口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竟没一个人不信。
术宗大比也好,药宗大比也罢,两项无冕之王在身,无论他说什么,似乎都很难叫人生疑。
元清杭自己也觉得隐约遗憾,转头看向厉轻鸿,一眼瞧见他手中匕首,就是一怔。
再看看宁夺,他扬眉疑惑道:你刚刚说不准他离开你身边?
宁夺轻声道:是。有一件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不能走。
元清杭心里一沉。
他快速扫了厉轻鸿一眼,用极轻的声音问宁夺:晚上我去找你?
宁夺沉默半晌,却摇了摇头:不用了。等出去再说。
只剩在万刃冢中的最后一晚,现在告诉他,只能叫他徒增烦恼,彻夜不眠而已。
一边,宇文离一直静静观察着众人,终于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元清杭。
他微笑开口:黎小仙君想必也累了。天色将晚,大家早点休息,明日好平安出阵。
深夜时分。
元清杭悄然走出简易帐篷,向西方一块硕大的山石走去。
四周游弋着迷离的浓雾,到了夜间,魔气更是浓郁,翻卷着从崖底飘上来,吸进体内后,不由得叫人昏昏沉沉。
所有的人都服用了带来的清毒药物,这时候都在帐中安然入睡。
元清杭随手又往嘴里扔了颗药丸,咯嘣咯嘣嚼糖豆似的,走到山石后,探头看了看。
空无一人。
就在要转身之际,一股无声无息的杀意忽然逼近,抵住了他的腰眼。
元清杭脊梁骤然绷紧,体会着这股陌生的剑气,纹丝不动。
他身后的人同样很有耐心,也不现身,把兵刃往前递了一分,声音沙哑含糊,冷意森森:敢单身赴约,魔宗少主果然胆识过人。
自从元清杭在仙门露面,并没任何一个人这样叫过他,这一声不啻于惊雷,更包含着无数信息。
可是元清杭却好像并不意外。
他没有回头,却悠悠道:果然,我就猜是你。
那人似乎一愣:你知道我是谁?
元清杭轻按着白玉黑金扇,道:木家小公子纯良天真,灵武堂的李济兄性情耿直,商朗更是个不擅猜忌的傻瓜。剩下和我接触稍多的,可就没几个人了。
他口气轻松:澹台超那个人眼高于顶,偏偏又有点蠢。能找到蛛丝马迹、怀疑我身份的人,除了足智多谋的宇文公子,还能有谁?
他身后的人沉默片刻,森然剑气终于撤去。
厚重山石后面,一个白衣身影转出,长眉斜飞入鬓,凤目风流多情。
果然正是宇文离。
元清杭手腕一翻,亮出了一张细扁的纸条,上面赫然一行小字。
字迹潇洒秀挺,语意却带着明显的威胁:子时之初,崖边巨石后恭候魔宗少主大驾。若不赴约,明日必有变故相迎。
他道:想来想去,今天碰过我身子的,也只有宇文公子一个人。这纸条,是你拍我肩膀时,送到我口袋中的?
宇文离微笑:元少主真是冰雪聪明,在下很是佩服。
元清杭打了个哈哈:宇文公子不必客气。还是你更聪明。
宁夺自幼和他有极深的渊源,认出他来不算稀奇,可商朗幼时见过他一面,却也至今懵懂不知。
这个宇文离,根本和他素无交集,竟然能看透了他的来历,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宇文离叹气:元少主瞒得大家好苦。
元清杭也叹气,却叹得比他还诚恳:宇文公子这么善解人意,一定明白入冢的机会都被你们仙门垄断了。这么苦心隐瞒身份,也是情非得已。
宇文离神情变冷: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若放你一马,日后你功力大进,必然会是仙门之祸。
元清杭眨眨眼:那宇文公子想要怎样?
宇文离手中剑忽然再度出手,这一次,不是从背后,而是堂堂正正指向了元清杭的心口。
那剑在夜色里隐隐透着暗黑之光,竟似带着一股亦正亦邪之气:自然是杀了你以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