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安阳这一次没有生气,却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嘉荣?他虽然不甚通人情世故,可绝不是横行霸道、惹人厌恶的孩子。你
厉轻鸿恨恨截断他:讨厌人需要理由吗?我就是看他心烦,就连他的名字,都叫人恶心!
他急促咳嗽了几声:什么嘉荣,不就是远古神草,又高又秀美,服用后不畏雷霆吗?呵呵,这么尊贵的名字,他也配?
远处,元清杭心里忽然模糊一动。
很遥远的事似乎浮了上来,在他心里轻轻拨动了一下。
还是在幼年时,仅仅因为宁夺无意说过一句轻如鸿毛,厉轻鸿便记恨在心,暗里给他的药里投了毒。
他对自己这个看似轻贱的名字有多敏感,大概就会对木嘉荣这样尊贵娇宠的名字有多嫉妒怨恨。
木安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娘对你说过什么?说你应该憎恶嘉荣吗?
这话问得古怪,元清杭听得固然疑惑,厉轻鸿显然更加激怒。
对啊,我娘说了,你们整个神农谷的人都面目可憎,都该死呢!他恶狠狠道。
一阵安静后,木安阳忽然急速问道:五月初八,你知道这个日子吗?
厉轻鸿似乎惊了一下,半晌才啐道:你既然知道我生辰,又来问我做什么?
元清杭的耳中,忽然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元清杭心里不安渐渐增长时,木安阳的语声才又响起来,带着颤抖和震惊。
你你今年刚刚十八岁,是吗?你为什么会生在五月初八?
牢狱之中,他急速踱步,自言自语:不,不对,厉红绫十八年前和我决裂时,根本没有身孕,怎么可能在五月份生下你来?!
元清杭心中也是大震,脑海中有个奇怪的念头蠢蠢欲动,就要冒出来。
远处的牢狱中,厉轻鸿似乎也被他莫名的话弄得不耐起来,愤愤道:关你屁事!我娘当然是在游历时偶遇心爱之人,生下了我。
土壤里有虫蚁在爬行,也有根蔓缓慢生长的微声,透过聚声阵,窸窸窣窣地响着。
他声音渐渐虚弱,不知道是受伤太重,还是失血过多:我爹是天才魔修,不仅修为惊人,还潇洒英俊我虽然没见过他,也知道他本事逆天,和元宗主一样厉害。
元清杭心里一阵酸楚,忽然说不出地难过。
无论是厉红绫还是谷雨她们,都绝不可能对厉轻鸿这样说。
厉轻鸿这番话,也不知道从小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多少遍,骗了自己多少年。
第82章 验亲
忽然地,元清杭耳中传来一阵古怪的响动。
藤蔓摇动,叶片沙沙,夹杂着厉轻鸿的挣扎声:你干什么?啊!
一声压抑的惨呼从他口中溢出,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元清杭猛地睁开眼,心惊肉跳:木安阳对厉轻鸿做了什么?不会忽然杀人吧?!
正要不管不顾狂冲过去,却忽然听见木安阳的声音带着颤音响起:行了,就好你忍忍。
厉轻鸿的牙齿似乎在轻轻打战,半晌有气无力地道:呸,取我心头血做什么什么名门仙宗,做事比我们魔宗还邪气。
木安阳低声道:我不会害你的。
隐约声响,他出手如风,厉轻鸿哼了一声,忽然没了声音,似乎陷入了昏迷。
一阵脚步声从那边从大到小,想必是木安阳离开了牢狱。
果然,没过片刻,远处的食人菊重新缩起来,木安阳的身影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
月光不甚明亮,可是元清杭目力极好,远远看去,依旧看清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蜡丸,边缘似乎还滴着软蜡,应该是刚刚封了什么在里面。
联系刚刚听到的只字片语,元清杭心里一惊:那是从厉轻鸿身上强取的心头血?
心头血是人身上的精华所在,不少医术和巫术都能用到,甚至邪术也会涉及。
木安阳堂堂一介大医修,这到底想干什么?
前面,木安阳正快步沿着原路返回,元清杭犹豫一下,远远地又重新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就在前面,呼之欲出。
木安阳的深绿衣袍在前方山路上猎猎飘动,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却走向山顶宫殿的另一边。
和商朗所住的地方格局类似,看上去,是招待客人的住所。
其中一间深夜依旧灯火明亮,木安阳走近,轻轻叩门:易前辈,尚未歇息吗?
元清杭闪身在廊边木柱后,心里恍惚一动:易白衣!被请来给木嘉荣治脸伤的,木家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面子。
厚重木门应声而开,果然,易白衣的脸出现在门后,有点惊讶:木谷主?
木安阳拱了拱手,一言不发,踏入门内,随手牢牢反锁上门。
这里住的是尊贵客人,庭院中反倒没有人打扰,巡逻的神农谷弟子们也不敢靠近。
元清杭无声无息逼近窗户,静静聆听。
房间内,木安阳的声音模糊,似乎刻意压低了些:易前辈,我深夜前来,实在有件不得已的事,还望前辈务必帮忙。
易白衣笑道:不就是令郎的脸伤吗?我方才已经去见过小公子了,那邪气侵蚀皮肉,虽然麻烦,倒也不是不能根除,木谷主放心吧。
木安阳沉默了半晌,才道:易前辈,我记得你我切磋医术时,您曾提到过以前研究出过一种异术,可以鉴别亲子。
易白衣的声音一沉,听上去似乎非常不快:怎么?
元清杭凑近了窗口,挑出一根银针,沿着窗纱的边上,轻轻一划。
一道极细的小缝破开,他眯着眼睛,看向里面。
易白衣坐在正首,眉目慈祥,应该是闭关后境界有所突破,目光中露着湛湛精光,比以前显得矍铄些。
木安阳背对着门窗,手里举起那个蜡丸,道:易前辈,这里面有数滴心头血,我想请您帮忙,帮我验一验
他一咬牙,艰难道:看看它的主人,和我是否有父子血缘!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听到木安阳亲口说出来,元清杭还是心头一片震撼。
他竟然真的怀疑厉轻鸿是他儿子吗?
易白衣平和的脸色一变,怫然不悦:木谷主,这绝不可能,你应该知道老夫的戒条。
木安阳急切道:明白明白,可易前辈若是不肯帮忙,我此生难安!
易白衣长叹一声:木谷主,我当年年轻不懂事,滥用此法,造成弥天大错,才是真正的此生难安。就不要再难为老夫了吧!
木安阳急切道:我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他忽然踏前一步,竟然长揖一礼,就想要拜倒。
易白衣吓了一跳,慌忙死死将他扶住,不准他拜下去。
两人拉扯了一会,互不相让,易白衣终于气急败坏,道:木谷主,我当年因为帮一位好友用这法子做了验看,结果得出的结论是他疼爱有加、抚养多年的独子,竟然并非亲生。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我本来坚信他有权得知真相,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可没想到,第二天便传来了噩耗。
他颤声道:得知结果的当晚,我那位友人大醉一场,夜深人静后,就忽然发了疯,刀劈夫人和爱子,连害两位至亲之人的性命。
窗外,元清杭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妻子欺骗和出轨,因为孩子不是自己的,就残忍地害了枕边人和孩子的性命!
就算妻子有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那孩子又何辜?
易白衣痛苦道:翌日清早,他从血泊中醒来,看着养育多年的孩子已经尸体冰凉,素日恩爱的妻子也尸横当场,终于又悔恨莫及,当场便自刎身亡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