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转为充满恨意:他一次到偏远山峰采药回来,一切就忽然变了天。他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凡间的采药少女,说自己失足掉落山崖,浑身是伤,容貌受损,是这少女冒着大险将他背下山,才救了他一条命。
元清杭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想必这就是厉轻鸿真正的母亲。
然后,他竟然就坚持要和我退亲,娶这个女人木家当然也看不上这凡间的弱女子,说给足报酬也能报恩,他却偏偏不允,说自己并不仅仅是要报恩,更是因为情根深种。
厉红绫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讥讽:我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却敌不过一个凡间采药女和他共处几个月哈哈,好一个情根深种。
第86章 命运
元清杭默默不语。
喜欢这种事,可真和相处的时间没什么绝对的关系,要不然,又哪来的一见钟情,哪来的白首如新。
厉红绫捕捉到他眼中神色,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想不开?
元清杭苦笑:我只知道,如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大概会掉头就走,绝不低声下气去纠缠。
厉红绫怒道:谁去求他了?他要退婚,我又没死皮赖脸不同意。可我颜面无存,家族被人在背后讥笑羞辱,只是放出话来,不准他大操大办婚事,这有什么错?
她脸上充满怒意:他偏偏说什么妻子都已经生产,还不正正经经给她一个名分,未免不算男人。他们木家看到生个健健康康的男孩,便也默许了婚礼。这样公然打脸,害得我父亲练功时走火入魔而亡,我难道要忍气吞声?!
元清杭看着她:所以就在他婚礼上大打出手?
厉红绫手指痉挛地攥紧:不可以吗?
元清杭皱着眉,忽然道:红姨,你没有杀木安阳的妻子,对不对?
厉红绫身子微微一颤,猛然抬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元清杭低低道:你刚才在殿上对鸿弟说,你娘是因我而死的。而不是你娘是我杀死的。
厉红绫颓然地靠在身后树干上,半晌,低声惨笑: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一天,闯进那间婚房。
天边星辰微弱,山间乌鸦忽然呜咽数声。
厉红绫的声音微微发颤,不复往日的骄傲凌厉:我原本也只是想把他的婚房砸个稀烂。可一进去,却看见那个采药女坐在红绡帐边,正抱着一个小小襁褓,柔声哄着里面的婴孩,脸上又温柔,又欢喜。
我看着她脸上温婉幸福的表情,心里说不清是嫉妒还是酸楚,呆呆拿着剑,正不知道该如何做。可她一抬头看见我,脸色却忽然变得惨白。
我在外面放话说,若是木安阳敢大办婚礼,我就杀了他妻儿,她显然是也听过这传言,便以为以为我这是杀上了门来。
我看着她那惊惧的表情,只觉得又心灰意懒,又是可笑,便随手一剑斩下,想要将那碍眼的婚床和红帐砍成两半。
可可谁能想到,她以为我要杀床上的婴儿,惊叫一声,便奋不顾身扑了上来。
她一个凡间女子,身上没半点修为功力,只撞到了我剑尖,身体便被灵力撕碎,鲜血汩汩,倒在床上。她那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却挣扎着用身子挡着孩子,绝望地望着我,眼里全是哀伤求恳。
元清杭怔怔听着,心里一阵怆然。
我惊得完全傻了,看着她眼中光芒渐渐散去,那小小的婴孩倒在他娘的血泊中,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看着他身上襁褓渐渐被血染透,只得颤着手,把他抱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身后房门却一响,一回头,却是木安阳站在门口,身后是一群仆从和丫鬟。
元清杭深深吸了口气,夜风扑面如喉,似乎格外冰凉。
红姨你就不解释吗?他涩然道。
厉红绫怔怔出神,半晌木然道:解释什么?说这是误会,说我没杀她?我抱着孩子一转身,所有人都像是看到厉鬼一样,惊慌后退,嘴里喊着杀人啦。
可是,就算大错已经铸成,总得告诉木安阳,你并非故意啊。
厉红绫从鼻子中嗤笑一声:他又何曾给我说话的机会了?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他便疯了一样,提着剑来杀我。我心里又内疚、又害怕,可打着打着,我却又越来越恨他。
她神色凄厉又不甘: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纵然算不得两小无猜,可也该知道我性情如何。可如今问也不问一句,便认定我是前来杀人根本就是他薄情寡义,害我匪浅,我又为什么要向他苦苦解释?
她冷笑一声:他说我杀人,那就当我杀了。他要我交还孩子,我就抢给他看。
元清杭忍不住小声嘀咕:抢来做什么啊,你又不是真的想杀他。
厉红绫冷冷道:那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追杀我两天两夜,我发起狠来,偏就不把孩子给他。
元清杭苦笑:这么追杀下去,孩子也活不成啦。
厉红绫牙齿紧咬:眼见那孩子哭声越来越弱,我路过一片村落,一家农户的妇人正在生产,孩子没能存活。我便抢了那新生儿尸体,把手里那个留了下来。等到木安阳追上来,我便在他面前,把那个婴儿尸体摔了个稀巴烂。
元清杭呆呆地看着她:红姨你这又是何必?
厉红绫厉声道:他害我如此,我就要看他痛苦,又有什么不对了?哼,他看到那婴儿尸体时,脸上的表情我看得不知道多快意。
陈年旧事,鲜血淋漓,至此终于全部解开
木安阳只看到救了他性命的妻子惨死,又亲眼目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被厉红绫摔死,又如何不发狂?
然后他就将你打落山崖?
厉红绫脸色铁青:是啊,他忽然就像疯狗一样,宁可两败俱伤也要杀我。我又没想杀他,气势便弱了。一不小心,终于被他重创,击碎了金丹。
她伸出手,遥遥一指对面的山峦:当年我被他打落在以岭山下,那一晚也是这样,没有月亮,星星的光也很弱。
那时候,我忽然恨得要命,满心想着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假如能不死,要怎么接着报复他。
她轻轻一笑,嘴角有丝诡异的快意:幸好啊幸好,老天一定是也可怜我冤仇没报,就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你猜,我遇到了谁?
元清杭苦笑:我舅舅。
厉红绫道:是啊。那时候我躺在山崖上的枯树上,身子越来越冷,只以为我一定要死啦,可忽然间,耳边却传来一阵尺八的曲声。
四周星光微弱,我费力看去,只能模糊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山崖边的一棵藤蔓上。身子随着那脆弱的野藤轻轻摇摆,就像是大江中的一叶扁舟,上下起伏,却稳如泰山。
他手里举着一只黑色尺八,曲声如泣如诉,却又冷漠肃杀。好半天,他才停了吹奏,遥遥向这边看来。
然后我眼睛一花,他就已经到了近前,落在我身边的树干上。却是个眉目凌厉俊美的青年,腰间携着一把魔气四溢的妖刀。
我一看,便知道他是个魔修,而且修为惊人,便是我和木安阳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却一言不发,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终于开口骂道:什么邪道妖人,有种就给我一刀。
他也不生气,却开口道:我在山中吹曲赏月,被你们两个痴男怨女跑来煞风景,本来想杀了你们俩的,可是既然你想死,我却偏偏不让。
我冷笑说:我体内金丹都碎了,和死也没什么两样。可他却傲然道;金丹碎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有办法复原。
我心里忽然突突直跳,终于知道了他是谁。我颤声道:你就是魔宗宗主元佐意,你说的是破金诀吗?
他淡淡道:你还没蠢到不可救药。我瘫在树桠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便无比想要活下去,便哀求着问他,要怎样才愿意教我破金诀?
他没有立刻答应我,却很奇怪地问了一句话:若是你活下来,你要怎么处置那个留在农家的婴儿?
传言中,他是凶残邪佞的大魔头,我知道要想讨他欢喜,就得狠心绝情,说把那个孩子彻底斩草除根才好。可是我想了半天,还是道:杀孩子的事,我做不到。
我只道这么一说,他便会拂袖而去,却没想到他却笑了起来,道;若你说要去杀他,你这时候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我愕然问他为什么,他并不回答,却忽然道:我有个好办法,你照我说的做,既能出气,又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