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重若轻,发动阵法时无声无息,叫人几乎找不到踪迹可循。
那身影遥遥站在远处,道:应对还算警觉,也有心计。
声音飘忽,一句话中,竟然变换了几种音色,似男又似女。
远处的元清杭忽然心间一震。
这个声音,这诡异的身法,这笼罩在烟雾中的不辨面目就是那晚上在澹台超的灵堂中,和澹台明浩深夜见面的那个人。
当时澹台明浩称呼他为堂主,别的细节都没有透露,所以事后他虽然动用了魔宗的人力多方打探,却始终没有端倪。
这世上,门派宗族犹如过江之鲫,叫堂主的人,可太多了!
这人虽然只是一个中间人,一个牵线搭桥的掮客,可迷雾阵背后阴谋的主使者,却一定和他保持着联系。
而在这苍穹派的盛会中,在这波云诡谲的漩涡中心,这个人又诡异地再度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元清杭的心猛烈跳动起来,藏匿在身上的白玉黑金扇悄然显出。
指缝一张,一枝听音藤蔓,在草丛中蜿蜒前行,侵入到了两人身边的草丛,探出了枝条。
漆黑夜色中,宇文离冷然站立:阁下何人?约我前来,是要杀人么?
那人身形重新被包裹在淡淡烟雾中:稍加试探而已,宇文公子不用介怀。
宇文离身侧的宝剑嗡嗡轻鸣,他淡淡道:阁下真是会开玩笑。
那人默默看了他半晌,忽然道:迷雾阵中,你们宇文家原本是受益最大的一方。可是最后却落到满身脏污,你有没有反省过,这全是因为你沉不住气,冒然对澹台超出手?
宇文离温和从容的脸色变了。
他冷冷道:不劳阁下费心,我也没兴趣听你教导。
那人却继续道:迷雾阵中助攻的傀儡蜈蚣,全是我通过暗线找你们宇文家定制。你接下单子,原本是赚了一大笔的。
宇文离面色更冷:宇文家交货时,也不知道客人的用途。如今你想诬陷我们宇文家参与其中?
那人似乎轻轻笑了笑,道:本来就和你们无关。所以你不出手,澹台超也会死的,你根本无需杀他。
宇文离淡淡道:杀他的人是魔宗少主元清杭,他污蔑我。
元清杭在远处听得咬牙切齿。
那人也不反驳他,只接着道:你要杀人,也不是不能杀。随便一掌击碎他心脉也就行了,非要伪装什么重合剑伤。结果被那个元清杭抓住破绽,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宇文离面无表情地听着。
还有,你以为你毫发无伤,真的是因为运气吗?那人悠悠道:幕后的人,已经答应了不会对你出手的。
这话清晰传入元清杭耳朵里,他心头巨震,心思急转。
什么意思?
宇文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说什么?真凶到底是谁,他又答应了谁不伤害我?
那人道:这个你暂时无需知道。
宇文离漠然盯着他:你约我来,就是要告诉我,迷雾阵的真正凶手,在暗中帮助我们宇文家?呵呵,宇文家何德何能,得此青眼相加。
那人道:聪明人不要问太多,你只管享受好处就是了。至于今晚叫你来,是要告诉你,那个苍龙诀你千万不要觊觎,坐山观虎斗就好。
元清杭心里更是一紧。
这个人身份虽然诡异,但是他说对宇文家没有恶意,怕是真的。
宇文离看上去的确并没参与到迷雾阵阴谋中,售卖傀儡蜈蚣,也是正常的商业往来。
而当日迷雾阵中没受伤害的名门子弟本就不多,宇文离就是其中一个。
原先看来,以为是他侥幸,现在看,竟然是被人刻意放过?!
那么,连这个知道不少内幕的人都要提醒宇文离的话,那个苍龙诀又能什么好东西了?
宁夺已经修炼很久,而且就在这几天,已经又要正式突破金丹大圆满。会有问题吗?
宇文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那人的目光中,敌意淡了些。
多谢提点。他目光锐利,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那人道:你问,我不保证答。
宇文离缓缓道:阁下和百舌堂有关系吗?
那人身子似乎微微一僵硬,静静站立,反问:为什么这样想?
宇文离淡淡道:宇文家可不仅仅是只擅长术法,百舌堂一直贩卖消息,顺带做些大的掮客生意。那位堂主几乎从不露面,年纪相貌更是天大谜团。
他顿了顿,又道:今天看到您的做派,就忽然想,假如每次出来都这样,那的确没人能知道百舌堂堂主的样貌。
元清杭屏住了呼吸。
原先在调查时,他们也曾将百舌堂列入过怀疑对象,可是这个组织一向神秘莫测,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它,只能作罢。
那人身上的烟雾忽然更黑更浓。
他的面目模糊,几乎和夜色混在一处,只听见他的声线变幻得也更急促,忽粗忽细:澹台超已经死了,澹台芸又已经和你一刀两断,现在看,脱离了那些情情爱爱的羁绊,你果然清醒了点。很好。
宇文离忽然纵身上前,手中宝剑锐光暴涨,毫不手软:是吗?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你居心不良!
剑光如锥如电,疾刺进那团黑雾中,瞬间连刺了数十剑。
而他的剑尖,上面更是附着一张张极小的爆破符篆,一经爆开,那人身上的浓雾被炸开,立刻变得稀薄了些。
那人影轻笑一声,鬼魅般急退,瞬移阵再度发动,毫无征兆地躲闪开来,闪到了附近的无边草丛之中。
他刚立定,心头却忽然涌上来一阵巨大的危机感。
身后一股微风般的气息蓦然划过,瞬间暴涨,点向了他的脊椎。
一个声音倏忽响起来:咦,怎么正好送上门来了?
元清杭发出的灵力从微弱到恐怖,只用了瞬息的时间,甚至还带了点古老的气息威压,伴随着一阵狂风,将黑衣人身边遮蔽的浓雾吹散。
朦胧月色中,一个清瘦的男子身着黑衣,终于露出了脸。
元清杭一眼看去,就知道看了也是白看。
这人的脸平庸如白板,眉目糊成一团,没易容才见鬼了。
他手一扬,一道燃烧符疾飞,附上那人衣领,立刻快速向上燃烧起来:咦,还带着面具吗?试试看能不能烤焦。
那人骤然一惊,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正好瞬移到一个埋伏者身边,他眼中冷光一闪,手指猛地一捻,竟然硬生生将那威力极大的燃烧符碾灭。
他眼望着元清杭那陌生的脸,声音平淡:元少主吗?你可真是无所不在。
元清杭差点打了个趔趄。
妈呀,大意了。
宇文离认不出他,可不代表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百舌堂堂主什么也不知道。
他索性也不再伪装,赫然打开白玉黑金扇,笑嘻嘻挡住了这人去路:好说好说,不如堂主您到处乱窜。
那人冷冷不动。
旁边锦衣一闪,宇文离已经赶到。
他目光看向元清杭手中的熟悉法扇,目光一凝,忽然咬住了牙。
是你。
元清杭点头道:是我啊,婚宴一别,宇文公子别来无恙?
不说婚宴还好,一说这两个字,宇文离俊雅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抽出宝剑,若有若无地挡住了元清杭的另一边退路:元少主,我上次已经说了,坏人姻缘,是要天打雷劈的。
元清杭看了看他和那黑衣人互为补充的站姿,微笑道:刚刚还说你们没有勾结,现在看,宇文家和百舌堂明明就是幕后黑手之一嘛。
宇文离也不生气:你随便去说,看看有没有人信。
那黑衣人默默不语,看向元清杭的眼光,却好像有点奇特的神色。